不怪阿尔西亚没认出来，如今的西弗勒斯·斯内普与二十年前她见过的魔药大师判若两人。少年过分宽大的黑袍裹着单薄身躯，油腻发帘几乎遮住整张面孔，唯有鹰钩鼻尖在发丝间若隐若现。“你想给学院扣分吗？”阿尔西亚神色复杂地冲上前，横亘在斯内普与詹姆斯之间，将手掌抵住杖尖，“要打等下了课有的是时间。”
斯内普的魔杖在掌心颤动，杖尖爆出几点幽绿火星。他下颌紧绷的线条在发帘后起伏，袍角掠过潮湿的草地。最终只是从喉间溢出一声冷笑，最后深深望了一眼莉莉·伊万斯，提起他倒在地上的扫帚快步走掉了。
阿尔西亚摩挲着被魔咒余波灼痛的指尖，听见詹姆对着那道背影拖长音调：“来决斗前至少该用清理咒对付下你的头油——”周围响起零星的笑声。
“那你的乱发又高贵多少？”她转身时扫帚柄险些戳中詹姆的膝盖，“顶着这团鸟窝还觉得自己很迷人？”不等对方回答，她目光掠过莉莉和几个偷笑的格兰芬多，“现在，我要开始学习飞行技巧——但愿这次能上完整的一节飞行课。”
阿尔西亚单足轻点扫帚柄，流畅地划出一道银色弧线。初秋的风掠过她飞扬的袍角，将下方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卷上云端。
——难怪马尔福们喜欢用这种口气说话。
——卧槽爽到炸。
——她一定要找机会对落维恩也用这种语气说一次话！
装逼完立刻坐稳双手抓着扫帚柄的阿尔西亚想。
阿尔西亚喜欢飞行的感觉。陆地离她越来越远，风吹起她黑色的发丝如同扬起黑色绸缎。她喜欢发梢被风掠向脑后的触感，喜欢温暖却不灼人的阳光，喜欢新绿的草地，喜欢这适合野餐郊游的绝佳天气，喜欢天空辽阔的澄澈……唯独不喜欢被人打扰。
“飞行技巧学得真够烂的梅尔福德，东方没有飞天扫帚吗？”西里斯骑着扫帚在空中盘旋两圈，最终悬停在她头顶上方。
他有什么毛病？！阿尔西亚忍了又忍、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扯出个狰狞的假笑：“自然比不上尊贵的布莱克少爷，您没被分到斯莱特林真是分院帽老糊涂啊。”
这句话让西里斯在空中骤然停滞，他阴沉的表情像是要把阿尔西亚当场撕碎。男孩突然俯冲到与她平齐的高度，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逼得阿尔西亚为躲避碰撞猛地后仰，攥着扫帚柄的手指骤然发白。西里斯歪头端详她惊惶的神色：“这个表情不错。”他扬起下巴露出贵族式傲慢，“我才不想和那个脏兮兮的鼻涕精同院，听詹姆斯说你们是一对？倒是绝配！”
他话音里带着鼓掌般的轻快，可脸色分明在说着截然相反的话。
“不劳烦布莱克少爷操心。”阿尔西亚刻意将“布莱克少爷”几个字咬得极重，她早发觉每当把“西里斯”与布莱克家族捆绑时——就像往伤口撒盐般精准——少年总会瞬间破防，“倒是您方才的神情，那种居高临下的做派，才当真值得赞叹。”
“别以为我不敢动你。”西里斯眼底翻涌起暴戾的暗潮，扫帚柄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就算你是女生——”他猛然压低扫帚逼近，“我也有的是法子整治你。”话音未落便如鹰隼扑食般冲来，吓得初学飞行的阿尔西亚雏鸟般笨拙地连连闪避。
五脏六腑都跟着扫帚颠簸，余光瞥见遥远地面时眩晕感直冲天灵盖。阿尔西亚死死扣住梣木扫帚的指节青白交加，在疾风中凌乱的发丝与失控的表情共同出卖了她的恐惧，却仍强撑着发颤的声线：“有本事撞下来啊！看邓布利多会不会让你卷铺盖滚蛋！”
她笃定西里斯不敢真对她怎么样，但失重感仍让每个毛孔都沁出冷汗。
西里斯却对阿尔西亚这副模样皱起眉头。
“切，真没意思。”西里斯猛然刹住扫帚，阿尔西亚踉跄着退开数米，待翻涌的胸腔稍平复便反身怒视：“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格兰芬多？！”
“什么叫……”
“我讨厌你！”
西里斯僵在半空。
阿尔西亚用尽毕生力气将五官拧成最凶恶的形态，字字淬毒：“承认吧，你就是个布莱克！你血管里淌着布莱克家的黑血！就算被砖头击中三百次也洗不掉这个烙印！分院帽在你脑袋上打转时——我猜它絮絮叨叨说了整本《霍格沃茨校史》那么久吧？”她看见西里斯的瞳孔缩成银针，就像他今早在变形课上变出的样子，“它肯定是说你与斯莱特林多么天造地设！可你偏要当个叛逆的可怜虫逃来格兰芬多！是不是还暗自得意与众不同？我现在就告诉你……”
每个字都像毒蜘蛛在神经上爬行。西里斯感觉理智随着少女翕动的唇瓣片片剥落，暴烈的情绪在血管里沸腾，神经在太阳穴突突跳动。当阿尔西亚说到“到最后不管怎样你都是……”时，声音消散在呼啸的风里——西里斯做出了自己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那一刻所有思绪都被抽空，唯有灼热的愤怒在血管里奔涌。西里斯感觉四肢被无形的提线牵引着，以不可思议的疾速冲向阿尔西亚。当视网膜重新聚焦时，此起彼伏的声浪突然在耳膜炸开——“她掉下去了！！！”一大片分不清是谁的尖叫声里，阿尔西亚的哀鸣像玻璃碎片划过天空和西里斯的耳朵。
“救命啊，落维恩——！！！！”
他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正如同折翼的燕隼般疾速坠落，心脏突然被冰锥贯穿似的剧烈绞痛，几乎在意识反应过来前，西里斯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成九十度角向着阿尔西亚飞去去。
但有人抢在他之前。詹姆斯如同暗红彗星横向炸裂在空中，右臂以追捕金色飞贼的精准度截住阿尔西亚腰际。骤然叠加的重量让扫帚像被铁锚贯入海面般直坠三英尺，男孩绷紧的腰腹肌群爆发出隼鹰折返的力道，靠着刻在脊椎里的飞行本能将扫柄扳成惊心动魄的弧度。
阿尔西亚的双臂如溺水者攀住浮木般死死绞住他的脖颈，战栗的躯体紧贴着他起伏的胸膛，湿热的喘息渗进魁地奇队袍的领口，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咳……我知道你现在很感激我梅尔福德，”詹姆斯僵着脖子开口，喉结在对方铁箍般的手臂间艰难滚动。方才电光石火的生死博弈冲散了所有学院芥蒂，此刻隔着两层浸透冷汗的袍子，女孩紊乱的心跳正沿着相触的肌肤灼烧他的理智，“但能不能稍微松点力……算了，你继续挂着吧。”
詹姆斯带着阿尔西亚降落到地面时，在场所有人立即围拢上来。霍奇女士奋力分开人群挤出一条路，踉跄着冲到最前面想要检查阿尔西亚的情况——天知道当她在帮助斯内普驯服那把不听话的飞天扫帚时，突然转头看到有学生从高空坠落时是怎样的表情。要是真出事她永远无法原谅自己。“梅林的胡须啊，孩子你还好吗？”她颤抖着声音问道，手指轻轻搭在阿尔西亚布满冷汗的额头。
被詹姆斯抱在怀中的女孩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搁浅的人鱼般拼命汲取氧气。她试图松开环在救生员脖颈上的手臂，但发麻的指尖迟迟解不开缠绕的衣褶。直到霍奇教授托住她的后背，阿尔西亚才终于找回些许气力。然而当脚尖触地的瞬间，双腿就像被抽去骨节般狠狠发软，整个人栽进教授的长袍里。
“该让庞弗雷夫人给你灌瓶安神剂，”霍奇教授直接公主抱起她，转身对窃窃私语的学生们严肃地说：“现在开始禁止任何飞行训练！”她的目光扫过不远处刚降落的西里斯，他正倚着扫帚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至于你布莱克先生，”她咬着后槽牙补充道，“我们稍后再谈。”
霍奇夫人带着阿尔西亚离开后，斯莱特林们用喷火般的目光轮流灼烧着西里斯和他所属的格兰芬多学院。格兰芬多的学生们耷拉着脑袋，连平时总昂着的红金围巾都失去了光泽。向来没有学院偏见、对阿尔西亚颇有好感的莉莉突然爆发，她浅绿色的眼睛噙着水雾冲西里斯喊道：“你当时到底在想什么？！”
莉莉觉得霍格沃茨简直和她犯冲。光是看着那场面她就心脏突突，被吓个半死，那个女孩当时得有多害怕啊？
“其实……就算没有我，西里斯最后也能救下梅尔福德的。”詹姆斯试探性地拍了拍好友僵硬的肩膀，往常能说会道的舌头却像打了结，“至少……至少结果是好的？”他干巴巴的安慰在莉莉的怒视中碎成粉末。
“梅林的袜子啊！她差半英寸就摔成肉酱了！！而你甚至连句道歉都没有？！！”红发女巫的尖叫声惊飞了窗外的猫头鹰。她最后剜了一眼始终沉默的西里斯，斗篷翻卷起愤怒的漩涡转身离去。
斯莱特林人群中传来一声突兀的嗤笑。斯内普苍白的脸上浮着快意的红晕，他故意用周围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对同伴说：“看来巨怪脑子终于学会愧疚了？”几个斯莱特林立刻发出夸张的哄笑。西里斯垂在身侧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西里斯说，漆黑瞳孔收缩成危险的竖线。当他缓缓扫视斯莱特林人群时，被目光剐过的学生都感觉有蜈蚣正顺着脊椎往上爬。“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
他突然向前半步，斯莱特林们齐刷刷后退如同撞见毒蛇的田鼠，他抽出魔杖，杖尖指着斯内普的鼻子，“如果哪位想体验三百英尺高空亲吻大地的滋味，我随时可以效劳。”
最后几个字被獠牙般的犬齿碾碎，扭曲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像刚从阿兹卡班逃出来的囚徒。詹姆斯搭在他肩头的手被狠狠甩开。
“这次可没人来救你们。”经过斯内普身边时，西里斯突然压低声音补了一句。斯内普的嘴唇霎时褪尽血色，被同伴拽着后退时甚至同手同脚。
他死死盯着西里斯离开的方向，枯瘦指节把魔杖攥得咯吱作响，喉喽吐出的每个字都像从腐坏的棺材板上抠下来的铁钉。
“布莱克家的败类！”
斯内普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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