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碎玉关外乱葬岗。
何璟馥扒开冻硬的尸堆,终于找到那具心口纹着半朵凌霄花的尸体。颤抖的指尖尚未触及箭伤,尸身突然化成一滩金粉,雪地里浮出霍戈的字迹
霍戈"往北三十里,有株开在玄武岩上的凌霄。"
当她真正站在血红的花藤下时,怀中的虎符与玉蝉突然相吸。鎏金香丸遇热爆开,空中凝成的香雾里,何璟韫的声音混着风雪传来
何璟韫"霍戈用通敌罪换的圣旨...写的是你我的名字..."
冰崖在此时崩塌,何璟馥坠落的瞬间,看见霍戈从金粉中浴血而来。他玄甲上的孔雀纹已被削去,露出底下狰狞的松柏烙痕
霍戈"我说过,西山多的是骤雨——"
最后的香雾散尽时,何璟馥的银簪深深扎进玄武岩。簪头并蒂莲忽然绽开,花蕊里蜷缩着两只吸饱血珀香的蛊虫,正吐出金线般的丝,将霍戈残破的战袍与她染血的襦裙缝合成完整的凌霄花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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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玉关的雪还凝在霍戈眉间时,朱雀大街已洒满西域玫瑰露。
何璟馥望着铜镜中满头珠翠,指尖抚过心口淡去的蛊纹。瑞王府送来的孔雀纹宫装掐得她生疼,腰间却特意缝了暗袋——那里装着凝成琥珀的绿萼梅香露,与半枚淬毒的虎符。
。"姑娘可要当心这盏酒。"
侍女捧来鎏金鸳鸯尊,指甲在杯沿轻叩三下。何璟馥嗅到熟悉的伽南香,杯底朱砂绘着的金翅鸟纹正被酒液泡得发胀。
长公主府的戏台搭在千年银杏下,霍戈玄色蟒袍掠过满地落英时,何璟馥看见他腰间新佩的青铜错金香囊——与三年前西山初遇时一模一样。
何璟馥跪在命妇堆里,看霍戈玄色朝服上的孔雀纹被宫灯照得流光溢彩。他腰间新佩的错金螭纹剑柄上,分明缠着半截褪色的五色缕——正是西山油纸伞上那截同心方胜。
江映"吾儿此番大捷,实乃社稷之福。"
长公主的翡翠护甲划过霍戈肩头积雪,在他朝服留下三道金痕。何璟馥嗅到熟悉的血珀香,见长公主广袖中垂落的软烟罗披帛,竟与那日西市所见如出一辙。
霍戈单膝及地,捧起鎏金酒
霍戈"全赖母亲日日焚香祷告。"
他仰头饮尽时,喉间金翅鸟纹随吞咽滚动,樽底残余的酒液在青砖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朱雀殿的鎏金蟠龙柱映着霍戈战袍上的血渍时,长公主的翡翠护甲正抚过他新愈的箭伤。
江映"我儿此番平定北疆,倒比从前清减了。"
她指尖金翅鸟护甲划过霍戈颈侧,在蛊纹处轻轻一按。霍戈玄色蟒袍下的肌肉骤然绷紧,面上却笑得温顺
霍戈"母亲亲手调的安神香极好,儿臣夜夜枕戈待旦时,总念着殿中这缕沉水香。"
何璟馥跪在末席,看着霍戈将西域贡酒倒入长公主的琉璃盏。酒液触盏刹那腾起青烟,她嗅到熟悉的血珀香——混着凌霄花汁液,正是碎玉关幻象中见过的毒雾。
江映"怀安伯此番归来,本宫特意请了永定侯府三姑娘参宴。"
长公主忽然转向她,翟钗垂下的东珠扫过霍戈手背
江映"听闻何姑娘擅制绕指柔香?"
殿内忽静,霍戈手中酒壶倾出最后一滴琥珀光。何璟馥望见他蟒袍暗纹里新绣的松柏枝,正刺破心口的孔雀纹
何璟馥"回殿下,民女只知伽南香能镇邪祟。"
江映"哦?"
长公主染着蔻丹的指甲突然捏碎酒盏,琉璃碎片割破霍戈虎口
江映"那便请何姑娘为本宫制一炉镇邪香——用怀安伯的血做引如何?"
霍戈笑着将染血的手伸到何璟馥面前,腕间伽南香珠缠着未愈的伤疤
霍戈"三姑娘可需银刀?"
他眼底映出她发间银簪,簪头的并蒂莲不知何时已绽开半朵。
何璟馥取下香囊倾倒,碎玉关带回的凌霄花瓣混着玄武岩粉簌簌而落。当霍戈的血滴入香炉时,殿内突然漫开奇异的梅香——正是当年西山取雨时,被雪貂打翻的梅瓶气息。
江祐"好香!"
瑞王江祐突然击掌
江祐"皇姐可闻到这香中玄机?"
他腰间玄龟玉佩撞在案几,震出霍戈战甲里藏的半枚玉扣
江祐"伽南香遇血则化龙涎,倒是应了'吾心匪石'的典故。"
长公主的翟钗突然断裂,她抚着霍戈发顶的手微微发颤。何璟馥看见断裂处露出中空的香槽,里边蜷缩的蛊虫正啃食着霍戈的鬓发。
江映"戈儿最知本宫心意。"
长公主笑着抚过他后颈,金镶玉护甲掀开衣领——那处本该是箭疤的位置,此刻纹着崭新的金翅鸟图腾
江映"明日去大相国寺还愿,你陪本宫同往可好?"
霍戈喉结滚动着
霍戈"母亲所求,儿无有不从。"
宴散时,霍戈在宫道拦住何璟馥。他蟒袍下摆扫过她腰间玉蝉,袖中突然滑落染血的孔雀翎
霍戈"明日卯时三刻,去城南乱葬岗取第三具棺木里的东西。"
何璟馥"公子不怕我再中蛊毒?"
霍戈"棺中是你嫡姐。"
霍戈突然扯开衣襟,心口蛊纹竟蔓延成金翅鸟形状
霍戈"何璟韫后背的伽南香木钉里...藏着真正的圣旨。"
更鼓声里,雪貂窜上宫墙。何璟馥望着霍戈远去的背影,忽然嗅到指尖残留的香气——那炉镇邪香里混着的,分明是长公主翟钗中的血珀蛊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