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缩的观测者

物理实验室的日光灯管在暴雨天发出令人烦躁的嗡鸣，林小满握着滴定管的手突然被江寒扣住。他掌心渗出的冷汗浸湿她腕间的创可贴，那是昨夜被消防通道铁门划破的伤口。

"移液管倾斜45度。"他的呼吸喷在她后颈，白大褂袖口滑出半截绷带，"再犯错就滚出去。"

玻璃器皿映出他苍白的脸色，林小满注意到他今早没戴耳钉。窗外惊雷炸响的瞬间，江寒突然将她拽离实验台。0.3秒后，浓硫酸在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溅开焦黑的洞。

"谋杀预告生效了。"他松开她时，实验报告册飘落一张剪报。2014年城南废车场纵火案报道里，被烧毁的皮衣残片上，蝎子纹身正对着镜头狞笑。

暴雨冲刷着走廊的消防栓箱，林小满在公告栏前停住脚步。物理竞赛名单上，她的名字被红笔圈出，旁边画着β符号战舰。更令她窒息的是指导老师签名——江寒母亲的名字"苏文漪"，与母亲病历卡上的主刀医师签名一模一样。

手机在此时震动，陌生号码传来CT扫描图。母亲肺部阴影处，有人用红色标记笔写着相对论公式。当她放大图片时，角落里的倒影显示拍摄者戴着印有樱华校徽的腕表。

顶楼水箱在雨幕中泛着冷光，林小满握着那枚带血的游戏币，发现第三格铁盒换了密码锁。当她输入七年前相遇日期时，锁芯传来机械女声："请回答观测者问题：2009年3月17日，游戏厅监控为何缺失09:17-09:23片段？"

身后传来靴子踩碎水洼的声响，江寒的黑色雨伞笼罩住她颤抖的肩："因为那六分钟，有人修改了时间坐标系。"他的白大褂下摆沾着试剂灼烧的痕迹，掌纹里嵌着未洗净的银粉。

铁盒弹开的瞬间，老式录像带滚落。江寒用美工刀划开塑封时，刀刃反射出他瞳孔里翻涌的黑暗："现在逃还来得及。"

放映的画面让林小满捂住嘴。七岁的自己正将游戏币塞给满脸淤青的男孩，背景里穿皮衣的男人拽着醉酒父亲的衣领。突然镜头剧烈晃动，戴蝎子戒指的手抢过摄像机，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与玻璃碎裂声。

"我爸不是失踪。"江寒暂停在某个帧数，放大画面角落的拆迁合同，"他是被选中的观测者。"泛黄的合同签署页上，林父的签名与江寒母亲的笔迹重叠成诡异的螺旋。

实验楼突然停电的刹那，江寒将林小满推进储物柜。他的膝盖压住她抽搐的小腿，染血的绷带垂落她锁骨："呼吸超过60分贝，我们就会变成下一个实验事故。"

查寝老师的手电光扫过门缝，江寒的拇指按在她唇上。柜壁传来规律的敲击声，摩斯密码翻译过来是：**苏医生换了你母亲的镇痛泵**

当脚步声远去，林小满咬破他的指尖。血腥味在密闭空间炸开时，她摸到他后腰的陈旧伤疤——那是由七个针孔组成的北斗七星。

"当年给你游戏币的男孩早就死了。"江寒舔去指尖血珠，解锁手机展示殡仪馆档案。2013年儿童失踪案的遗体照片上，赫然是她记忆里那个男孩的脸。

暴雨拍打着气窗，林小满突然扯开他衬衫。锁骨下的抓痕根本不是伤口，而是用特殊药水绘制的星图。当她用留置针滴落的葡萄糖涂抹时，皮肤逐渐显现出父亲工牌编号——那串数字正是竞赛试卷上的最后一道密码。

实验楼警报突然嘶鸣，江寒拽着她冲进雨幕。在穿过樱花大道时，他塞给她染血的校徽："去市立图书馆地下三层，输入你父亲编号。"

雷光劈开天际的瞬间，林小满看见他白大褂背面用荧光涂料写着：**快逃**。而百米外的医务室窗前，苏文漪正举着双筒望远镜，镜片反光割裂雨帘。

图书馆古籍区的霉味呛得她咳嗽，林小满在《时间简史》的藏书编码处输入父亲工号。暗格弹出一本带血迹的实验日志，扉页贴着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她穿着实验服与苏文漪并肩而立，背景是城南游戏厅的抓娃娃机。

日志第17页用血写着："3月17日观测结果：JH-XMM纠缠态形成"。泛黄的照片背面是母亲字迹：**当小满解开时间胶囊，请告诉她我从未后悔**

顶楼传来玻璃爆裂声时，林小满正破译日志里的光谱图。当她将星云坐标输入手机导航，终点竟是母亲所在的仁和医院停尸房。而最后一行加密信息显示："江寒的镇静剂里，有导致你母亲癌变的同位素。"

暴雨冲刷着江寒发间流下的血水，他握着半枚游戏币倒在实验楼废墟里。苏文漪的高跟鞋碾过他颤抖的手指："真该让你像父亲那样，死在地桩混凝土里。"

当林小满举着实验日志破门而入时，江寒突然扑向她。子弹擦过耳际的瞬间，他用口型说："时间开始流动了。"坠落的吊灯砸碎地板，露出地下室里成排的培养舱——每个舱体内，都沉睡着与她容貌相似的少女。

江寒最后的微笑融化在爆炸的火光里，他颈间的银链缠住她手腕。吊坠是枚微型存储器，读取后显示的画面让林小满跪倒在地：七年前的监控完整版里，母亲将注射器扎进江寒后颈，而苏文漪抱着幼年的自己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