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那个晴天,友善跟着皓天往医院走,手里还攥着周砚送的翡翠胸针。春末的风带着点暖,可她心里总悬着块石头——周砚最近总说累,化疗后的头发稀稀拉拉,却还强撑着教天美画画。
“姐!”天美远远从病房门口蹦出来,鼻尖沾着点蓝颜料,“周砚哥把萤火虫画活了!你看他给我改的速写本!”小姑娘举着本子直晃,纸页间掉出半块没吃完的糖炒栗子,还是热乎的。
友善弯腰捡起栗子,突然想起小时候蹲在巷口等爷爷炒栗子的光景。周砚床头那盒证据里,夹着张泛黄的糖炒栗子包装纸,边角印着“友善”两个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原来他早就在找自己,从实验室逃出来那年就开始了。
病房门没关严,周砚正靠在床头翻相册,翻到矿场那张旧照片时手指顿了顿。照片里夏爸爸抱着的婴儿襁褓上,绣着半朵鸢尾花,和友善吊坠里的纹路分毫不差。“在想什么呢?”友善把栗子塞进他手里,触到他手腕内侧的条形码,有点硌人。
周砚笑的时候眼尾还是青黑的:“在想,等我出院,咱们该去给老周头扫扫墓了。他要是知道我有妹妹了,还有这么个啰嗦的姐夫——”话没说完就被皓天敲了下脑袋:“说谁啰嗦呢?你出院那天的排骨汤还没喝够?”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夏真真的名字跳出来。友善接起就听见那头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姐!谢氏海外账户又有新动静!明灏那伙人在转移数据——”话没说完就听见背景里有人喊“真真小心”,然后是刺耳的电流声。
周砚猛地坐直,化疗管扯得手背渗出血:“矿场的辐射数据备份在谢氏云盘,他们想销毁证据!”他扯过床头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实验室编号和暗网地址,“天美,把你电脑拿来,咱们用矿场的旧IP连进去——”
天美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来时,友善正给周砚按止血带。小姑娘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突然惊呼:“姐你看!云盘里有段监控视频,2003年矿难那天的!”
屏幕上雪花闪烁,渐渐显出年轻的夏爸爸和明灏在矿洞门口推搡。明灏手里举着个金属盒,正是后来在翡翠吊坠里发现的芯片模具。镜头突然剧烈晃动,矿洞深处传来爆炸声,夏爸爸踉跄着摔倒,明灏趁机把什么东西塞进了排水管道——
“是备份数据!”周砚盯着视频里明灏的动作,突然指着排水口的砖纹,“和我在实验室看到的图纸一样,坐标在矿区后山!”他转头看向友善,眼底燃着久违的光,“他们以为炸了矿场就没事,可证据还在地里埋着!”
皓天已经掏出手机联系律师:“我现在带人去后山,真真那边我让保镖盯着。友善,你陪周砚整理坐标——”话没说完就被友善拦住:“一起去。”她摸着胸前的翡翠胸针,内侧的刻字硌着掌心,“当年矿难没带走的证据,该让它重见天日了。”
医院走廊传来护士的脚步声,周砚突然拽住友善的手,掌心的疤还是那么明显。那是实验室爆炸时他扑过来挡碎玻璃留下的,就像小时候他总把糖炒栗子留给她,自己啃硬邦邦的馒头。“这次别逞能,”他声音轻得像叹气,“我怕你再弄丢我。”
天美突然从电脑前抬头,镜片上反着后山地图的光:“坐标找到了!就在夏家祠堂的地窖下面——”小姑娘突然顿住,想起祠堂族谱上被夏爸爸撕掉的那页,原来早就在暗示什么。
暮色漫进病房时,四人在走廊撞见推着餐车的护工。周砚饭盒里的排骨汤还冒着热气,天美笔记本里的坐标闪着蓝光,友善手机里存着夏真真刚发来的消息:“我找到明灏转移数据的U盘了!”
皓天拎起外套:“先去后山,证据拿到手,明天正好是矿难纪念日。”他替友善理了理歪掉的围巾,突然笑出声,“当年你把结婚证藏枕头底下,现在要去挖证据,咱们这日子啊,永远不缺心跳加速的时候。”
友善跟着他往电梯走,听见周砚在后面跟天美嘀咕:“萤火虫要画成黄色的才对,你上次涂成蓝色,像鬼火。”小姑娘气鼓鼓地反驳:“蓝色才特别!就像咱们家,没一个按常理出牌的!”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友善看见周砚把糖炒栗子壳收进纸巾盒——那是他新攒的“证据”,说等出院要摆成鸢尾花的形状。她摸着口袋里的翡翠吊坠,突然觉得所谓家人,就是这样互相拽着往前跑,哪怕路上坑坑洼洼,手里攥着的永远是暖的。
后山的风比城里凉,远处传来挖掘机的声响。友善站在祠堂废墟前,看皓天和周砚蹲在老槐树下比划坐标,天美举着手机当手电筒,光斑扫过满地碎砖时,突然照见块埋了半截的金属牌,上面歪歪扭扭刻着“友善”两个字——原来夏爸爸早就在赎罪,用这种沉默的方式。
“挖到了!”皓天的铁锹碰到硬物,泥土里露出个铁皮盒,和视频里明灏塞的那个一模一样。周砚蹲下身,指尖抚过盒盖上的鸢尾花纹,突然抬头对友善笑,眼角有泪光:“这次,我们能真正让阳光照进矿洞了。”
山脚下的路灯次第亮起时,四人围坐在吉普车里分食糖炒栗子。天美把新画的《雨夜鸢尾》设成手机壁纸,只不过这次雨珠是金色的,像萤火虫落进画里。周砚靠在车窗上打盹,手腕的条形码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却再也不是被标记的符号——他现在是有户口本的人了,户主栏写着“夏友善”。
“下周该去领证了吧?”皓天突然开口,把最后一颗栗子塞进友善嘴里。糖衣在舌尖化开,甜得眯眼。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周砚动了动,又往天美身边靠了靠,小姑娘正用外套给他盖腿。
友善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树影,想起三个月前在教堂外被暴雨淋湿的婚纱。那时她以为幸福要冲破重重阻碍,现在才明白,真正的勇气不是逃离,而是牵紧身边人的手,哪怕前路还有暗礁,也敢一起蹚出条带光的路。
铁皮盒在后备箱轻轻晃动,里面装着的不只是证据,还有三个被命运揉皱又展开的人生。当第一颗星星爬上山顶时,友善听见周砚在梦里嘟囔:“糖炒栗子...给友善留着...”她突然笑出声,眼泪却跟着掉下来——原来最暖的光,从来都在这些琐碎的、带着烟火气的牵挂里,照着他们,一步步走向亮堂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