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傅恒自边关凯旋而归时，连盔甲都未及卸下，便直奔府中。
待见得尔晴重病之后，顾不得进宫述职，更顾不得什么功勋封赏，日日守在尔晴床前，喂药、擦身、换衣，种种皆不假人手。
尔晴的意识一直昏昏沉沉，时而呓语，时而冷汗涔涔。
傅恒不眠不休地守着，看着的唇间时不时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却怎么也听不分明。
“春和，你该歇歇了……”
老夫人红着眼眶劝道。
傅恒恍若未闻，只是用沾了温水的棉纱，一遍遍湿润尔晴的唇。烛光下，他眼底布满血丝，下颌冒出青黑的胡茬，哪还有半点新封一等忠勇公的威风。
终于，在一个雨声淅沥的深夜，尔晴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傅恒猛地直起身，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傅恒“尔晴！你醒了？”
他急切地俯身，将耳朵凑到她唇边，想要听清楚她的话。
尔晴的嘴唇微微翕动，气若游丝道：
尔晴“海……海兰察……醒……”
傅恒心中一痛，但他只是闭了闭眼，小心翼翼地托起尔晴的后颈，喂她喝下一口温水。
傅恒“海兰察已经醒过来了……不日就能回京。”
傅恒望着尔晴渐渐清明的眼眸，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苦涩与释然，他轻声道：
傅恒“只要你能好起来，我就放你走吧。”
比起拥有，他更希望她能健康快乐地活着。
偷来的珍宝，终归是留不住的。
窗外的雨更大了，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像是要把无尽的痛楚，都冲刷干净。
当海兰察拖着尚未痊愈的身躯从金川日夜兼程赶回京城时，尔晴已经能勉强坐起身来了。
在傅恒的同意下，海兰察第一次在婚后踏入了富察府的大门。
傅恒站在廊下，看着那个风尘仆仆的身影踏入府门，沉默地转身离去。
庭院里的西府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有几片沾在了他的肩头，他没有拂去，任凭它们停在他的肩头。
海兰察进了房门，看到那个坐在窗边的消瘦身影时，喉头猛地一紧。
海兰察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却还是哑了：
海兰察“许久未见……你怎么瘦了。”
尔晴猛地抬头，手中的绣绷地掉在地上。
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顾不得还在隐隐作痛的身子，她挣扎着就要下床。
海兰察“别动！”
海兰察一个箭步上前，单膝跪地稳稳扶住她的身子。
他仰头望着这张朝思暮想的脸，任由她的手指颤抖着抚过自己的眉骨、鼻梁、唇角。
尔晴“真的是你……”
当指尖触到伤痕时，尔晴的眼泪终于决堤，她猛地扑进海兰察怀里，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
尔晴“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海兰察的手臂下意识紧紧环住她单薄的肩膀，他感受到怀中的身躯在剧烈颤抖。
他捧起她的脸，伸出手抚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声道：
海兰察“别哭，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海兰察“你看我现在，壮得能打死一头牛，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出去给你打一套拳。”
尔晴破涕为笑，眼中还噙着未干的泪光，唇角却轻轻扬起，她低声道：
尔晴“从前……母亲常教导我人要懂得知足，我也以为只要我什么都不要，就不会因为失去而难过。”
尔晴“可到后来……我才发现，我还是有想要的东西的。”
海兰察望着她湿润的眸子，心中软成一片。但他故意挠了挠头，装出一副困惑的模样逗她：
海兰察“我在你眼里，是个东西？”
尔晴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握拳轻轻捶了他一下：
尔晴“你胡说什么！”
海兰察顺势将她的拳头包进掌心，另一只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
海兰察“我现在是一等超勇侯了。”
尔晴靠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尔晴“你辛苦了。”
海兰察抚了抚她的长发，低声道：
海兰察“傅恒说，他愿意去求皇上准允你们和离，以我们这次的军功，皇上应当会应允。”
尔晴神色平静，这件事即便傅恒不提，她也早已下定决心。她微微点头，眼中没有半分迟疑。
海兰察稍稍退开些，双手捧起她的脸，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海兰察“现在，我有资格娶我喜欢的姑娘了。”
尔晴的脸颊微微泛红，睫毛轻颤着别过脸去，轻声道：
尔晴“那……恭喜你。”
海兰察低笑一声，低下头用脸颊轻轻蹭过她的，柔声问道：
海兰察“那请问这个姑娘，她愿意嫁给我吗？”
尔晴抬眼看他，眸中水光潋滟，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唇角漾开一抹羞涩的笑：
尔晴“那个姑娘说。”
尔晴“自始至终……她都只想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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