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发疯似的用手扒开浮土,指甲缝里很快塞满了泥浆和血污。
当浮土被完全扒开,露出坑中情形时,易文君猛地捂住嘴巴,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坑中并排躺着三具无头尸首,脖颈处的断口还带着血迹,显然是刚被砍断不久。
从衣着可以辨认出,正是叶羽将军和他的夫人,还有,叶云。
易文君“云哥......”
易文君跪倒在地,颤抖着伸出手,却不敢触碰。
百里东君已经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一向明亮的眼睛被悲伤掩盖。
他脱下外袍,小心翼翼地盖在好友身上,沉声道:
百里东君“我们……我们带他们离开这里。”
他们为叶云一家选择的墓地,在流萤山的山脚之下。
那里距离乱葬岗不算太远,却因山势环抱而位置隐蔽,寻常人难以寻见。
此时正值暮春,山坡上野花烂漫,粉白的山樱与淡紫的二月兰交织成一片锦绣,在雨水之中越发显得明艳。
百里东君蹲下身,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易文君颤抖着双手,将叶羽将军沉重的尸身扶上他的后背。十一岁的少年身形尚且单薄,却倔强地挺直腰杆。
易文君则用撕下的裙摆做成简易布带,将叶夫人的尸身绑在自己背上。尸体的冰冷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她却感觉不到害怕,只有无尽的悲痛。
最后只剩下叶云。百里东君学着易文君的样子,用剩下的布条将他的尸身绑在身上。
大雨滂沱之中,两人一步一步朝着流萤山脚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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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城的雕楼小筑屋顶之上,李长生正斜对月独酌。
他刚吟罢一句“举杯邀明月”,忽见天际乌云翻涌,转眼间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将他淋了个正着。
李长生“哎呀呀!”
他手忙脚乱地跳起来,一边拍打着浸透的衣袍,一边不忘抄起酒杯,念叨道:
李长生“不对呀,我明明算过今日无雨......”
话到一半突然顿住,李长生神色一凛,右手掐指一算,眉头却越皱越紧:
李长生“太阴凌犯心宿,荧惑守于斗柄,七杀星动,贪狼移位,这是兵变女祸之相啊。”
忽然间,他指尖一顿,拇指与无名指相扣:
李长生“天机虽显杀伐,但紫微垣中隐现一线生机......”
李长生“这卦象......竟是向死而生之局?”
雨势渐急,豆大的雨点却在距他周身诡异地转向,仿佛被无形屏障隔开。
垂眸沉思半晌后,他轻挥衣袖:
李长生“天意难违,既然如此,我便不去多事了。”
话虽这么说,那双洞悉天机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望向西南方向。
那里,正是易文君与百里东君所在的流萤山下。
他仰头将壶中残酒一饮而尽,清冽的酒液混着雨水滑入喉中,他晃着空酒壶,笑道:
李长生“今日顺天时而修己,明日或许我便逆时而行,谁能说的准呢!”
说罢,他随手将酒壶抛向雨中,“咣当”一声脆响,惊得小筑内的客人纷纷抬头张望。
李长生缩了缩脖子,身影如烟般消散在雨幕中,只余一缕酒香袅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