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永远延续下去。阳光、笑声、还有布丁摇着尾巴的身影,这些构成了我生命中最温暖的图景。然而,命运的齿轮却在某个寻常的清晨,悄然开始转动。
那天是个普通的周末,沈萧晴一大早就出门去买早餐,我像往常一样在飘窗边编织围巾。毛线团滚落在地时,布丁安静地趴在我脚边,偶尔抬头看看我,尾巴轻轻拍打着地板。突然,它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我慌忙放下手中的毛线,将它抱在怀里,它的呼吸急促而微弱,眼睛里的光芒也在迅速黯淡。
"布丁,你怎么了?"我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拨通了宠物医院的电话。抱着布丁冲出门的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摇晃。路上,它的身体渐渐变得冰冷,爪子无力地抓着我的袖口,最后努力地抬起头,用鼻尖蹭了蹭我的下巴,然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沈萧晴赶到医院时,我正抱着已经没有呼吸的布丁,泪水止不住地流。他紧紧地将我搂在怀里,声音哽咽:"婉言,别难过,布丁只是去了一个没有病痛的地方。"可我知道,我们的小家庭从此不再完整,那个会在门口迎接我们、会撒娇讨食的小家伙,永远地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家里的每个角落都弥漫着空洞的寂静。橘子总是守在布丁的小窝旁,用爪子轻轻拨弄着遗留的玩具。沈萧晴为了让我开心,周末带我去了我们常去的那家甜品店。他点了我最爱的芝士蛋糕,可我看着眼前的甜点,却尝不出一丝甜味。奶油在餐盘上慢慢融化,像极了我破碎的心。沈萧晴似乎察觉到我的低落,伸手握住我的手:"婉言,等过段时间,我们再养一只小狗好不好?"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却在低头的瞬间,泪水砸进了蛋糕里。
然而,命运的打击接踵而至。不久后,沈萧晴开始频繁地咳嗽,有时甚至咳到脸色发白。深夜加班回家,总能看到他蜷缩在沙发角落,用纸巾捂着嘴压抑咳嗽声。我劝他去医院检查,他总是笑着说没事,只是最近工作太累了。直到有一天深夜,我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开灯一看,沈萧晴正蜷缩在床边,手帕上沾满了鲜血。
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连夜将他送到医院。经过一系列检查,医生凝重的表情让我不敢呼吸。"沈先生患的是肺部恶性肿瘤,不过发现得早,有很大的治愈希望。"医生的话让我腿一软,险些瘫坐在地,既庆幸又后怕。沈萧晴却反过来安慰我,指腹轻轻擦去我眼角的泪:"傻瓜,我还没带你去冰岛看极光,没兑现陪你过金婚的承诺呢。"
化疗的副作用来得凶猛。沈萧晴的头发大把脱落,原本合身的西装挂在消瘦的肩头空荡荡的。他强撑着精神跟我开玩笑:"这下好了,省得早上梳头了。"可当我偷偷看到他对着镜子抚摸自己稀疏的头发,黯然神伤的模样,心像被无数根针扎着。
我推掉了所有工作,24小时守在病房。每天清晨五点,我就起床熬润肺的雪梨百合粥,用保温桶焐得温热再带到医院。看着他吞咽困难的样子,我把粥分成一小勺一小勺,吹凉了再喂进他嘴里。有次沈萧晴化疗后呕吐不止,我蹲在床边轻拍他的背,眼泪砸在他手背,他却还笑着说:"要是能把呕吐物变成钻石,咱们都成富翁了。"
治疗第三个月时,沈萧晴出现了严重的耐药反应。那天心电监护仪突然尖锐作响,他苍白的手指死死抓住我的手腕:"婉言,答应我……"话没说完就陷入昏迷。我跌坐在地,看着护士们推着抢救车冲进病房,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走廊的灯光惨白而刺眼,每一秒的等待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幸运的是,经过72小时的抢救,他终于脱离危险。当他在重症监护室苏醒,用沙哑的声音在白板上歪歪扭扭写下"别怕"时,我把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哭得浑身发抖。从那以后,我开始记录每天的治疗日志,详细到他喝了几口水、体温波动了0.1℃,生怕遗漏任何细微的变化。
转机出现在临床试验名单公布那天。沈萧晴幸运入选了新型靶向药实验组。用药后的第一周,他依然虚弱得无法起身;第二周,他能靠着枕头和我多说几句话;到了第三周,他终于有力气和我一起在医院花园散步。他靠在轮椅上,指着花坛里新栽的月季:"等我好了,把咱们阳台也种满这个,你穿白裙子站在花丛里,肯定比婚纱照还美。"
可就在情况逐渐好转时,橘子突然绝食了。这只从小跟布丁一起长大的橘猫,每天蹲在沈萧晴的拖鞋旁,怎么哄都不肯进食。我抱着它去宠物医院,看着检查报告单上"应激性器官衰竭"的诊断,仿佛又回到布丁离开那天。深夜的病房里,沈萧晴输着液却固执地坐起来,用没扎针的手轻轻抚摸橘子:"小家伙,你得替我照顾好妈妈啊。"橘子像是听懂了,虚弱地喵呜一声,把脑袋埋进他掌心。我红着眼眶把两个药罐子搂进怀里,在消毒水味道里,第一次觉得苦涩中也藏着希望。
为了让橘子进食,我尝试了各种办法。把猫粮磨成粉拌进肉泥,用针管一点点喂;下载猫咪进食的视频在它面前播放;甚至把沈萧晴的睡衣铺在食盆旁。终于在第五天的凌晨,橘子伸出舌头,舔了舔我指尖的猫罐头。那一刻,我靠在墙角泣不成声,仿佛抓住了又一根救命稻草。
沈萧晴的治疗进入攻坚阶段。医生说,如果下一次化疗指标达标,就能转入维持治疗。我们开始倒数日子,在病房的白板上画下一格格的小太阳,每过一天就涂满一个。沈萧晴虽然还是会因为药物反应呕吐、脱发,但他开始在病床上写我们的故事,用歪歪扭扭的字迹记录那些被病痛偷走的浪漫。
"记得第一次约会,你把冰淇淋滴在裙子上,紧张得直掉眼泪。其实当时我觉得,你连哭都那么可爱",他念着笔记本上的句子,笑着咳嗽起来。我趴在床边,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声音,突然发现窗外的银杏叶又开始泛黄。这一次,我们不再隔着监护仪的玻璃,而是能真正牵着手,在秋风里数着对方的心跳,等待下一个未知却充满希望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