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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浑天劫烬》

星砂从燕昭发间簌簌坠落时，苏砚看到了天地熔炉的真容。

那口悬浮在云端的青铜鼎炉，鼎耳缠绕着断裂的玄铁链，炉身刻满历代匠人名录。阴阳眼中，鼎内燃烧的不是火焰，而是凝成液态的星光，七十二颗陨星在其中浮沉明灭。

"开炉要祭三魂。"燕昭将《鲁班书》抛入鼎中，书页间飘出的金字化作锁链捆住鼎足，"你掌阴魄，我执阳魂。"

苏砚握住他递来的桃木剑，剑柄处新刻的并蒂莲纹渗出露水。当剑锋割破掌心时，血珠竟在空中凝成浑天仪模样，与鼎炉深处传来的轰鸣共振。整片桃花源的地面开始透明化，露出下方盘根错节的青铜地脉——每条主脉都捆着具陶俑，正是当年殉葬的工匠。

燕昭的白发突然无风狂舞，九嶷山悬棺的投影在身后次第展开。苏砚的阴阳眼刺痛难忍，他看到每具棺椁都延伸出桃木根须，正贪婪地吮吸地脉中的龙气。最深处的棺椁里，昭帝残魂正借着根须重塑肉身。

"他要借炉重生！"苏砚的警告被鼎炉轰鸣淹没。燕昭鎏金瞳孔亮得骇人，鲁班尺插入心口逆鳞，竟扯出条燃烧的金色龙筋："当年断地脉以镇暴君，今日就要颠倒乾坤。"

龙筋入鼎的刹那，七十二疑冢方位升起血色光柱。苏砚怀中《鲁班书》残页突然自燃，灰烬中浮现出完整的星轨图。他福至心灵，以血为墨在虚空画出二十八宿阵，每颗星子都精准落在鼎炉裂纹处。

鼎耳玄铁链应声崩断，炉盖开启的瞬间，苏砚看到了永昌元年的真相：少年燕昭跪在昭帝面前，亲手将桃木钉刺入兄长百会穴。地脉龙气暴走时，七十二匠以魂为祭，将他炼成镇龙桩封入九嶷山。

"原来你才是弑君者......"苏砚的喃喃被狂风撕碎。燕昭的皮肤正在玉化，裂纹中透出星砂光芒："皇室双生子，本就是阴阳劫眼。"

昭帝残魂终于凝成实体，龙袍上沾满汞精凝成的血露。他手中握着的正是当年燕昭献上的桃木剑，剑身咒文却已扭曲成锁魂纹："好弟弟，这炉中留着你半副仙骨。"

鼎炉突然倾斜，液态星光瀑布般浇向人间。苏砚看到那些星光触地即化作青铜兽群，与木牛流马撕咬成一团。燕昭的玉化已蔓延至脖颈，仍奋力将鲁班尺掷向鼎炉核心："苏砚，改命盘！"

《鲁班书》残页在苏砚手中重聚，封皮并蒂莲变成血色。他咬破舌尖喷出血雾，星轨图顿时活过来般缠住鼎炉。当指尖触及鼎身铭文时，前世记忆轰然觉醒——方士苏砚曾在炉前起卦，用燕昭半副仙骨换人间百年太平。

"这次不赌天道。"苏砚突然抓住燕昭玉化的手按向鼎炉，"赌你我同归。"

桃花瘴突然尽数收拢，在鼎口凝成朵十二瓣莲。昭帝的桃木剑刺穿莲心的瞬间，燕昭彻底玉化的身体迸发七彩流光。苏砚的阴阳眼看到他的魂魄化作三千金线，将昭帝残魂缝入鼎炉核心。

地脉发出龙吟般的哀鸣，所有青铜陶俑同时转头望向云端。当鼎炉重新闭合时，暴雨倾盆而下，雨滴竟是温热的星砂。木牛流马眼中金鳞脱落，在焦土上铺就银河般的路径。

苏砚跪坐在渐渐冷却的鼎炉前，掌心握着半枚桃花玉珏。雨幕中传来熟悉的机杼声，他抬头望去，燕昭的虚影正在织就霞光，残缺的《鲁班书》在膝头自动续写。

霞光尽处，第一株新桃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