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暮光如纱笼罩四野。周大帅迈着沉稳的步伐,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古道往家赶。这条路蜿蜒于城郊之间,他已经走了二十余年。道旁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每一道裂痕都如同刻在掌心的纹路般熟悉。残阳洒下最后的余晖,在斑驳的砖墙上抹出一抹血红,惊起几只寒鸦扑棱棱掠过枯枝。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窸窣声,像是碎石滚动。
他猛地转身,只见巷口伫立着一匹牛犊大小的獒犬。月光清冷地洒在它身上,犬首狰狞得仿佛鬼面一般,左半身漆黑如焦炭,右半身洁白如缟素,双目赤红,宛若燃烧着两簇磷火。这畜生利爪刨地,溅起星星点点的火星,喉咙里滚动着低沉似闷雷的吼声,涎水顺着獠牙滴落青石板,竟蚀出缕缕白烟。
大帅背脊瞬间沁出一层冷汗,掌心死死攥住腰间的祖传玄铁烟杆。这件物件是祖父当年单枪匹马挑了黑风寨的见证,此刻却在微弱的暮色中微微发颤。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鼻尖嗅到一股混杂着腐肉气息的腥风,余光瞥见道旁散落的森森白骨——显然,这是恶犬的食场。
“呜——”一声瘆人的嘶鸣撕裂了暮色,那畜生猛然用后腿猛蹬地面,凌空跃起,带起一阵腥风。“呼啦!”大帅疾退三步,将烟杆横挡胸前。金铁相击之声震得虎口发麻。定睛一看,犬牙已在玄铁上划出三道白痕,毒涎飞溅之处青烟直冒。
“好个孽畜!”大帅怒喝,声音里透着七分惊惶,但武家血脉却在骨子里沸腾起来。恍惚间,他似乎看见祖父持枪踏月的身影,当下烟杆挽出一个枪花,直取恶犬右目。那畜生偏头闪过,钢鞭似的长尾横扫,竟将道旁的石碾抽得粉碎。
一人一犬缠斗正酣,烟杆破空声与犬吠交织成网。大帅的衣襟早已被利爪撕得如同布条,左臂上的三道血痕深可见骨,但他依旧将三十六路周家枪法使得滴水不漏。恶犬也并不轻松,白毛处绽开数道血口,右耳被烟锅烫得焦黑。
战至第八十回合,大帅忽觉脚下打滑,原来是踩中了满地犬牙交错的碎骨。恶犬瞅准这一破绽,血盆大口直奔咽喉而来!生死关头,大帅反手将烟杆插进犬口,借势滚地抄起半截断骨,使出一招“白虹贯日”,直刺其腹。
“嗷——”惨嚎声震得檐头残雪簌簌而落,恶犬轰然倒地,肚肠流泻满地,污血浸透三丈青石。大帅瘫坐在血泊中,喘息如牛。然而,当他瞥见那畜生颈间闪烁的银光时,心中顿时一凛——原来它系着半块鎏金腰牌,隐约可见“慕容”二字。
夜色愈发浓重,寒风卷起染血的碎布。大帅踉跄起身时,眼角余光捕捉到巷尾闪过数道黑影。他们的衣袂翻飞间露出靛蓝劲装,正是姑苏慕容家的标记。他握紧腰牌,望向东南连绵的群山,喉头泛起一股铁锈味,不知是血,还是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