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界

人类文明的齿轮在既定轨迹上咬合转动时，谁也没留意到世界褶皱里藏着道裂缝——那是灵界的入口，藏着古籍未载的种族，流淌着元素凝结的河流。阿莫斯拉长了调子，烟袋锅里的火星在暮色里明灭：“尤其是‘圣神’，那可是光明捏成的魂灵，一睁眼，连星星都得给它让道……”

“阿莫斯爷爷又说胡话啦！”穿粗布褂子的小男孩笑着起哄，鞋底在石板地上蹭出细碎的响，“灵界？那还不如说您见过会发光的萤火虫呢！”

“放屁！”老人猛地磕了磕烟袋，烟灰落在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我年轻时在萤火森林迷过路，亲眼见着古井里飘出蓝光，里面……”

孩子们的笑声像撒了把银豆子，在院子里蹦跳着炸开。只有金没笑，他踮着脚倚在老槐树下，草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半张脸绷得认真。风卷着阿莫斯的话钻进他耳朵，“灵体”“圣神”“灵液河”这些词像种子落进土里，悄悄发了芽。

“爷爷，那些种族……吃萤火虫吗？”他突然开口，声音脆得像新抽的竹枝。

阿莫斯刚要答话，院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秋拎着竹篮站在夕阳里，围裙上沾着面粉，看见金时眼睛弯成了月牙：“原来在这儿躲清闲？娘让回家吃南瓜饼了。”

“姐姐！”金瞬间忘了灵界的事，扑过去拽住她的袖子晃了晃，“紫堂说今晚萤火森林有大群萤火虫，西蒙说古井那边最多！”

秋刮了下他的鼻尖，指尖带着面香：“早知道你惦记这个。去吧，亥时前必须回来。”

夜幕像浸了墨的绒布，一点点蒙住沃米尔顿小镇的屋顶。金和紫堂幻举着铁皮手电筒，网兜在手里晃出细碎的响，深一脚浅一脚扎进萤火森林。往常该缀满流萤的枝头空荡荡的，只有夜枭的啼叫从树缝里漏下来，惊得落叶簌簌往下掉。

“金……我听我爸说，这森林里有条河去年淹死过采药人。”紫堂幻的声音发飘，手电筒光在树干上晃出张牙舞爪的影子。

“西蒙说古井边才有萤火虫！”金拽着他往前冲，草鞋踩过腐叶堆，发出被按灭的烛火般的“滋滋”声。

转过那棵歪脖子老树时，蓝光突然撞进眼里。不是萤火虫的黄绿微光，是幽蓝，像被揉碎的星子沉在井里，井口缭绕的光雾里浮着细碎的影子，忽明忽暗，像有谁在水底眨眼睛。

“你看！”金兴奋地晃网兜，“西蒙没骗我吧！”

井壁爬满深绿的藤蔓，根茎上沾着磷光似的亮粉。金抓着藤蔓往下滑时，听见紫堂幻在上面小声喊“慢点”，但风声很快卷走了后半句。藤蔓越来越湿滑，蓝光里的影子渐渐清晰——不是萤火虫，是半透明的灵体，长着蝴蝶的翅膀，围着他的手腕转圈，翅尖扫过皮肤时，像被温水舔了一下。

“金！等等我！”紫堂幻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哭腔。

金刚要回话，脚下的藤蔓突然断了。失重感攫住他的瞬间，蓝光猛地炸开，无数灵体像被惊动的鱼群，从井口喷涌而出。他感觉自己被裹进了温暖的水流，耳边是蜂鸣般的低语，像有无数人在同时说同一句话，却辨不出字句。

再次睁眼时，手电筒早没了踪影。头顶悬着巨大的菱形晶体，折射出彩虹般的光带，脚下不是泥土，是流动的银蓝色液体，踩上去软乎乎的，像踩在融化的月光里。远处的山尖喷着粉色的烟，飘散在空中，化作星星点点的光屑。

“紫堂！紫堂你看！”金扭头去拽身边的人，却发现紫堂幻正盯着自己的手发呆——他的指尖泛着淡蓝，碰过灵液河的地方，皮肤下像有萤火虫在飞。

“金……”紫堂幻的声音发颤，指着他们来时的方向。那里只有片翻滚的白雾，刚才的古井连影子都没有，“我们……好像真的闯进阿莫斯爷爷说的地方了。”

灵液河突然泛起涟漪，一群长着蜻蜓翅膀的小灵体从水底浮上来，围着他们的脚踝转圈，翅膀扇出的风带着清甜的香气。金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到灵体的翅膀，远处的晶体突然发出嗡鸣，光带骤然变亮，像在欢迎闯入的客人，又像在警告不速之客。

“可是……这里没有萤火虫啊。”金摸着后脑勺，有点迷茫，又有点抑制不住的兴奋。他没看见，那些银蓝色的灵液正顺着他的裤脚往上爬，在他手腕上凝结成个浅浅的印记，像枚发光的胎记。

紫堂幻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你听……”

风里传来更清晰的低语，这次能听清了，是无数细碎的声音在重复同一句话：

“圣神的选中者……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