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教棋道?好啊,先喝赢枕雪楼的胭脂醉。”
虞胭脂倚在戏班二楼的雕花栏杆上,指尖勾着一只白瓷酒壶,壶身还沾着昨夜未干的雨露。她垂眸望着天井里那个玄衣人影——谢玄衣正襟危坐,面前摆着一副青玉棋枰,黑白子如星落盘,映着晨光微微发亮。
从玄穹宫被带回枕雪楼已有三日,这男人每日辰时必至,申时离去,雷打不动地要教她棋道。
“谢大人。”她故意拖长了调子,戏腔婉转,“您这样日日造访,坊间该传您对我枕雪楼的戏子图谋不轨了。”
谢玄衣头也不抬,指尖夹着一枚黑子轻叩枰面:“今日学‘征子’。”
“不学。”
胭脂突然翻身跃下栏杆,水袖一甩,三枚铜钱“铮”地钉入棋枰边缘,恰好截断他的棋路。她赤足踩在石桌上,俯身凑近他耳畔:“除非……您能喝赢我。”
她身上还带着戏妆的脂粉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谢玄衣终于抬眸,正对上她左肩胎记——那三百六十枚星位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蓝。
“酒伤棋心。”他淡淡道。
“可醉眼看人间,最是分明。”胭脂笑吟吟地斟满两盏胭脂醉,琥珀色的酒液里浮着细碎花瓣,“您不敢?”
谢玄衣看着推至眼前的酒盏,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那局玲珑劫——十九殿下也曾这样,在落子前逼他饮尽一壶“忘忧”。
他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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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棋未过半。**
“错了错了!”胭脂忽然按住谢玄衣的手腕,“征子要斜飞三路,您这样走——”她带着他的手指移向另一处星位,“会被我反打吃掉的。”
她指尖温热,掌心还有常年练戏留下的薄茧。谢玄衣垂眸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忽然发现她无名指有一道旧伤疤——与当年十九殿下被棋锋割破的位置分毫不差。
“你可知何为‘无理手’?”他突然问。
胭脂歪着头想了想:“就是不讲道理的棋?”
“是明知必死仍要落子。”谢玄衣执黑点在天元,“比如这样。”
棋枰突然震颤,黑子周围的白子竟同时龟裂。胭脂瞪大眼睛,看着那些裂纹组成四个小篆:**“劫尽苍生”**。
左肩胎记骤然发烫,她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
*血海浮尸的城池,哭泣的孩童被炼成棋子,而高坐云端的……分明是谢玄衣的脸!*
“啪!”
她猛地打翻棋枰,青玉碎裂声里踉跄后退:“你到底是什么人?!”
谢玄衣静静看着满地狼藉:“教你弑神的人。”
窗外忽有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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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漏残更,棋语惊龙吟。**
丑角阿丑提着灯笼进来添酒时,正看见两人隔着破碎的棋枰对峙。
“胭脂姐,班主让您去试新戏服……”
“滚出去!”
阿丑缩了缩脖子,却瞥见谢玄衣袖中滑出半枚带血的暖玉棋。更骇人的是,那棋子竟与胭脂左肩胎记同时泛出红光!
“哎呀!”他油彩画就的脸突然扭曲,“琴、琴师大人说今夜不宜……”
话音未落,后院传来一声弦断之音。
胭脂脸色骤变——那是枕雪楼从不露面的龙族琴师在预警!她突然扑向谢玄衣,水袖缠住他脖颈将人拽低:“你身上有血的味道。”
确实有血正从他袖间渗出,混着雨水滴在碎裂的棋子上。那些血珠诡异地逆流而上,重新拼出半局棋谱。
谢玄衣任由她钳制,忽然抬手抚过她胎记:“三百年前你问过我,若苍生为棋,执子者当如何?”
暴雨轰隆声中,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现在我来告诉你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