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重子牵起叶玖的手,指尖微温,不等她言语,便已带着她穿过宫门暗处的一道窄门。
石阶幽深,苔痕斑驳,两人踏着微光前行,脚步轻得如同雪落。
不过片刻,眼前豁然开朗——旧尘山谷,到了。
夜色如墨,却掩不住小镇的灯火。
整座山谷被群山环抱,小镇依溪而建,青瓦白墙错落有致,檐角飞翘,如鸟欲飞。
千盏万盏灯自屋檐下、桥头边、巷口处亮起,不是寻常的红烛,而是用薄绢与竹骨扎成的各式灯笼:有莲花形的,浮于水面;有鱼形的,悬于梁下;更有兔、鹤、鹿之形,静静栖在墙头,仿佛被月光点化成精。
灯火映着青石板路,泛出温润的光,溪水潺潺流过,载着几盏漂流的小灯,如星子落入凡尘。
远处钟声轻响,是山谷深处的报时,余音绕梁,与灯火一同浮沉。
雪重子与叶玖立于石桥之上,两人皆戴着素雅面具——他的如半轮冷月,银边勾勒,眉眼隐于暗影;她的如初雪覆面,边缘绣着极淡的莲纹,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
他们穿着同料的墨青锦衣,衣襟以银线暗绣雪纹,披风也是同色系,披风角随风轻扬,绣着相同的雪莲图案,远远望去,如一对自画中走出的影子。
他们缓步走入小镇,足下青石微凉,灯火在面具上投下斑驳光影。
叶玖微微侧头,看见雪重子的侧脸在灯下轮廓分明,披风与她的几乎贴在一起,随风轻碰,像两片雪在低语。
叶玖这里……
叶玖轻声开口,声音被灯火吞没一半。
叶玖像是被纷扰‘遗忘’的地方。
雪重子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握紧了她的手,指尖微动,似在安抚。
雪重子旧尘山谷,不记年岁,只记人心。
雪重子低语。
雪重子所以,我带你来了。
他们走过长巷,灯笼在头顶轻轻摇曳,光影在面具上流转。
偶有行人经过,也少有戴面具的,衣饰朴素无华者众,彼此擦肩点头而过,不言不语,却有一种默契在灯火中流淌。
每个人都在享受这份热闹。
他牵着她的手,走过千盏灯火,走向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夜晚。
叶玖:和记忆里的不一样的‘旧尘山谷’。
没有经过无锋血洗的宫门,没有经历血色侵染的山谷,很好……
叶玖心中暗叹,世间纷争如潮涌般不休,她抬眸所见之景,竟生出一丝奢望——愿这安宁能更为长久些,再长久些,即便只是片刻的平静,也如同在乱世中觅得了一方净土。
雪重子牵着叶玖的手,缓缓穿过灯火阑珊的长巷。
青石板路被水浸得微亮,倒映着两旁灯笼摇曳的光影,如碎金浮水。
巷子深处,一盏红纱小灯悬在竹竿上,随风轻晃,灯下立着一辆旧木推车,车上插满一串串糖葫芦,晶莹剔透,像是一串串凝固的晚霞。
小贩是个须发微白的老者,穿着厚实的灰褐棉衣,一双温润的眼睛。
他坐在小凳上,手里轻轻拨弄着一串刚裹好糖衣的山楂,糖浆在灯火下泛着琥珀色的光,薄而透亮,仿佛一碰就会碎成星子。
雪重子停下脚步,侧身看向叶玖,声音轻得像雪落。
雪重子糖葫芦……要哪个?
叶玖微微一怔,抬眼看他。
雪重子眸光柔和,指尖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背,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安抚。
叶玖这才注意到那糖葫芦——山楂圆润饱满,裹着薄如蝉翼的糖衣,有的还缀着芝麻,有的嵌着几粒松子,连竹签都削得极好。
叶玖走近小车,老者不言不语,只微微颔首,任她挑选。
叶玖指尖轻点,犹豫片刻,最终选了一串最素净的——只有三颗山楂,糖衣清透,未加‘杂’料,像极了她此刻的心境:不喧哗,却自有光。
叶玖这串好。
老者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温和。
百姓糖衣薄,不掩果香,像雪里藏的甜。
叶玖嗯,如此刚刚好。
雪重子小心粘牙,刚裹的。
雪重子付了银钱,接过糖葫芦,却未立刻递给她,而是轻轻捏了捏那糖衣,确认其脆而不裂,才温柔地放入她手中,低语。
叶玖低头,看着那串糖葫芦在灯火下熠熠生辉,糖衣映着她的面具,投下一点暖红的光斑。
叶玖掀起面具一角,轻轻咬下一颗,清甜微酸在舌尖化开,糖壳碎裂的轻响。
雪重子望着她,眸中笑意渐深。
雪重子甜吗?
叶玖点头,眼尾微弯。
叶玖酸甜适中……可要来一颗?
雪重子轻笑,伸手拂去她发间落的一片雪,低声道。
雪重子那以后,我常带你来。
雪重子低头咬了一颗。
雪重子很甜。
风起,灯笼轻晃,糖葫芦的光在两人之间轻轻摇曳,仿佛连甜意,也成了共有的秘密。
叶玖嗯,很甜。
——
他们继续缓步前行,穿过小巷,来到溪边。
河岸两侧已密密地漂着无数河灯,如星子落水,随波轻荡。
每一盏灯都小巧玲珑,以竹骨为架,素绢为面,底下托着一方浅木盘,内置蜡烛。
有的灯上写着祈愿,有的绘着花鸟,有的只静静燃着,不言不语。
雪重子停下脚步,望向叶玖,目光温柔而坚定。叶玖微微点头,两人一同步入灯市。
小贩递来一盏未题字的素面河灯,洁白如雪,灯面空无一物,只在边缘绣着一圈极细的暗纹,与他们衣襟上的纹样如出一辙。
雪重子接过灯,叶玖轻轻将蜡烛放入灯底,用火折子点燃。
火光跳跃,映亮叶玖眼底的微光。
他们并肩蹲在溪边,双手共同托着那盏灯,仿佛在交付一件极珍贵的物事。
没有写一字,没有刻一痕。
他们不需要祈愿,也不需诉说。
这一路的灯火、雪影、密道、糖葫芦、兔子灯、雪人灯……早已将心意‘说’尽。
有些话,不必落于纸上;有些人,不必许于‘梦境’。
叶玖轻轻将手覆在雪重子的手背上,两人一同将河灯推入水中。
灯随溪流缓缓漂去,烛火在风中微微摇曳,却始终不灭。
它不疾不徐,混入万千灯火之中,渐渐远去,像一颗温柔的心,汇入夜的长河。
他们静静望着,直到那点光消失在转弯处的雾色里。
叶玖它会漂到哪里?
叶玖轻问。
雪重子随水而去,随光而行。
叶玖也就是说,你也不知?
雪重子嗯,不知。
雪重子低声道。
叶玖侧头看他,面具下的唇角微扬。
雪重子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触叶玖的臂弯,将半蹲在溪边的她轻轻扶起。
叶玖还望着那盏远去的河灯,烛光在水波中碎成点点银星,映在她眸底,像藏着一整条银河的温柔。
。
叶玖起身未稳,脚下一滑,雪重子立刻将她揽住,一手稳稳环上她的腰,将她带入怀中。
叶玖轻怔,呼吸微滞,面具下的脸颊泛起淡淡暖意。
叶玖猝然撞进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那双总是沉静如雪夜的眸子,此刻映着河灯余烬的微光,竟似有春水初融。
叶玖:我看见了我,在他眼里的模样。
叶玖:也看到了,世间繁华,他眼里只我一人。
叶玖在他怀里微微仰头,披风随风轻扬,与他的交叠在一起,像两片雪终于落定。
他的体温透过锦衣传来,不炽热,却足够驱散冬夜的寒意。
她想退,却动不了;想言,又失了声。
雪重子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抵上她的发顶,声音低得几乎融进风里。
雪重子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雪重子可好?
叶玖嗯。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发,带着松雪与沉香的清冷。
—— ♡ —小剧场— ♡ ——
雪重子糖葫芦很甜。
雪重子灯很亮。
雪重子她很好。
宫子羽哦~
花公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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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尚角呵~
宫远徵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