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无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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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护仪的"滴滴"声将马嘉祺从浅眠中惊醒。他猛地直起身,脖子因趴着睡觉而僵硬疼痛。窗外已是黄昏,橙红色的光线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
宋亚轩的床位空了。
马嘉祺瞬间清醒,心脏狂跳。他冲出监护室,拦住经过的护士
马嘉祺"603床的病人呢?"
护士指了指走廊尽头:"刚醒,说要透透气..."
马嘉祺没等她说完就跑了过去。走廊尽头是一间阳光房,通常用于病人康复活动。门虚掩着,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钢琴声——不是完整的曲子,而是一些零散的和弦,像是在试探什么。
马嘉祺轻轻推开门。宋亚轩背对着门口坐在钢琴前,身上只穿着病号服,肩膀的轮廓在夕阳中显得格外瘦削。他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似乎在犹豫下一个音符。
马嘉祺"亚轩?"
马嘉祺轻声唤道。
琴声戛然而止。宋亚轩缓缓转身,脸色苍白如纸,他的目光落在马嘉祺脸上,却没有往日的温度,而是一种陌生的、审视般的冰冷。
宋亚轩"所以,"
宋亚轩的声音嘶哑,
宋亚轩"我不是宋峻的儿子。"
这句话像一记重拳打在马嘉祺胸口。他下意识上前一步。
马嘉祺"谁告诉你的?"
宋亚轩"李教授。他说你和我...父亲,"
宋亚轩讽刺地强调这个词,
宋亚轩"都认为我应该知道真相。"
手指重重按下一个琴键,
宋亚轩"多么民主啊。"
马嘉祺走到钢琴边,小心地保持一定距离。
马嘉祺"我们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但不是现在。你应该先恢复体力。"
宋亚轩"我的身世。"
宋亚轩轻笑一声,手指在琴键上滑过,带出一串不和谐音,
宋亚轩"一个实验品,一个基因优化的产物,一个...连名字都是别人给的怪物。"
马嘉祺"不是这样的。"
马嘉祺伸手想拥抱安慰他,却被宋亚轩躲开。
宋亚轩"那是怎样?"
宋亚轩猛地站起来,监测仪立刻发出尖锐的警报——心率过快。他一把扯掉贴在胸前的电极。
宋亚轩"告诉我,马嘉祺,在你的医学记录里,我到底是什么?病例编号多少?"
马嘉祺被他的尖刻刺痛,但更多的是心疼。他见过宋亚轩愤怒、忧郁、甚至绝望的样子,但从未像现在这样...支离破碎。
马嘉祺"你是宋亚轩。"
马嘉祺坚定地说
马嘉祺"一个才华横溢的作曲家,一个..."
马嘉祺"对我很重要的人。"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什么。宋亚轩眼中的冰冷稍稍融化,但随即又冻结了。
宋亚轩"重要到对我隐瞒真相?重要到看着我像个傻瓜一样,为了得到那个男人的认可而拼命?"
马嘉祺"我没有隐瞒。手术前我才知道..."
宋亚轩"但你选择继续当他的帮凶!"
宋亚轩的声音突然提高。
宋亚轩"就像所有人一样...为了钱,为了权力,为了..."
他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马嘉祺立刻扶住他摇晃的身体,感受到他在发烧。宋亚轩试图挣脱,但手术后的虚弱让他几乎站不稳。
马嘉祺"你需要休息。"
马嘉祺强硬起来,医生的本能占了上风。
马嘉祺"情绪激动对心脏恢复不利。"
宋亚轩冷笑。
宋亚轩"还在扮演尽职的医生?宋峻付了你多少钱,让你这么卖力?"
马嘉祺的耐心终于耗尽。他一把抓住宋亚轩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宋亚轩皱眉。
马嘉祺"看着我。"
马嘉祺强迫宋亚轩直视自己的眼睛。
马嘉祺"我留在这里不是因为钱,不是因为宋峻,而是为了你。因为我相信那个即使在最痛苦的时候也能创作出《重生》的人,值得知道真相,也值得被真相伤害后的尊严。"
宋亚轩愣住了。马嘉祺从未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强硬、直接、毫无保留。
马嘉祺能看到宋亚轩眼中的怒火渐渐被困惑取代,然后是深深的疲惫。
宋亚轩"为什么..."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
宋亚轩"为什么没人爱我真实的样子?"
马嘉祺松开宋亚轩的手腕,轻轻揉了揉手腕泛红的地方,然后轻轻捧住他的脸。
马嘉祺"我不知道林墨的父亲怎么想。但宋峻...不管一开始如何,他后来确实爱你。而你的母亲...她为保护你付出了生命。"
宋亚轩闭上眼睛,长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阴影。一滴泪水无声地滑落,马嘉祺用拇指轻轻擦去。
宋亚轩"我好累。"
宋亚轩低声说。
马嘉祺"我知道。"
马嘉祺扶着他慢慢走回病房。
马嘉祺"睡吧。我会在这里。"
宋亚轩躺在床上后很快陷入药物导致的沉睡。马嘉祺坐在床边,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和不安颤动的眼皮,很是心疼。他轻轻拂开宋亚轩额前的碎发,想起徐伯给她的U盘。
笔记本电脑在医疗室的抽屉里。马嘉祺确认宋亚轩睡熟后,悄悄离开病房。
医疗室里空无一人。马嘉祺插入U盘,里面有几个文件夹。
实验数据、医疗记录、财务往来...和一个命名为"给轩轩"的视频文件。
马嘉祺的手悬在触控板上方,犹豫了片刻才点开。
屏幕上的女人让马嘉祺瞬间明白宋亚轩的眼睛遗传自谁——同样的形状,同样的黑曜石般的光泽。林女士看起来三十出头,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背景像是某个实验室。
"轩轩,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已经不在了。"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首先,记住妈妈爱你,非常非常爱。我最大的遗憾是不能看着你长大..."
视频持续了二十分钟。林女士详细解释了"夜莺计划"的真相:林医生如何利用职务之便用自己的精子替换捐赠者样本;宋峻最初如何只把项目当作商业投资;她自己如何发现实验的致命缺陷并决定曝光...
"最重要的是,"视频接近尾声时,林女士凑近镜头,仿佛要穿透屏幕直视观看者的眼睛,"那个调节器不是永久性的。它有一个内置的失效机制——当你十九岁时会自动关闭。这是妈妈偷偷加进去的安全措施..."
马嘉祺倒吸一口冷气。宋亚轩今年十八岁,再坚持一年...
"还有一件事。"林女士的表情变得复杂,"你亲生父亲...林医生可能还活着。官方报告说他死于车祸,但我查不到尸体照片。如果他找你..."她的声音颤抖了一下,"跑,轩轩,跑得越远越好。他不是人类,是魔鬼。"
视频结束,屏幕变黑。马嘉祺呆坐在椅子上,脑海中各种信息碎片翻腾。十九岁...失效机制...林医生可能还活着...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看窗外。」
马嘉祺浑身紧绷,慢慢转向医疗室的窗户。夜色已深,玻璃像一面模糊的镜子,反射出室内景象...和一张贴在窗外的纸条。
马嘉祺鼓起勇气打开窗户取下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打印字:「宋峻去找林墨了。B2停车场。现在。」
马嘉祺的心跳加速。他迅速拨通宋峻的电话,无人接听。第二个电话打给李教授,同样没有回应。
他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四十七分。距离宋峻与林墨约定的十点期限只剩十三分钟。
马嘉祺陷入两难:他不能丢下宋亚轩,但宋峻可能有生命危险...
宋亚轩"嘉祺?"
宋亚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马嘉祺转身,看到他扶着门框站在那里,脸色苍白但眼神清醒。
马嘉祺"你应该在床上。"
马嘉祺快步走过去。
宋亚轩"我听到了手机震动..."
宋亚轩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那里还暂停着林女士的视频最后一帧。
宋亚轩"那是...我母亲?"
马嘉祺没有否认。宋亚轩慢慢走到电脑前,手指轻轻触碰屏幕上那张陌生的面孔。
宋亚轩"她说什么了?"
宋亚轩的声音颤抖
马嘉祺犹豫了一下,决定诚实。
马嘉祺"她说她爱你。还说...调节器会在你十九岁时自动失效。"
宋亚轩的眼睛微微睁大。
宋亚轩"一年后..."
马嘉祺"还有..."
马嘉祺"她怀疑你亲生父亲可能还活着。"
宋亚轩的反应出乎意料——他笑了,一个没有温度的、近乎歇斯底里的笑。
宋亚轩"完美的家庭 reunion。父亲是疯子,母亲是烈士,养父是...whatever he is."
马嘉祺把纸条递给他。
马嘉祺"宋峻可能去找林墨了。在B2停车场。"
宋亚轩的表情瞬间凝固。他抓过纸条,看了又看,然后突然转身走向门口。
马嘉祺"你去哪?"
马嘉祺拦住他。
宋亚轩"阻止一个傻瓜送死。"
宋亚轩的声音异常冷静,
宋亚轩"不管他是不是我父亲...他是我唯一记得的爸爸。"
马嘉祺知道无法阻止他。
马嘉祺"我和你一起。但先换衣服,你这样会感冒。"
五分钟后,他们悄悄溜出疗养院侧门。宋亚轩穿着马嘉祺带来的备用衣服——白衬衫和牛仔裤,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瘦削的身架上,脸色依然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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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2停车场几乎空无一人,昏暗的灯光在水泥柱间投下长长的阴影。马嘉祺和宋亚轩躲在楼梯间,观察着停车场的情况。
宋亚轩"看。"
宋亚轩突然压低声音,指向远处。
一辆黑色奔驰缓缓驶入,停在角落。宋峻独自下车,西装笔挺,肩膀的枪伤似乎已经处理过。他环顾四周,然后走向一辆银色宝马——林墨常开的那辆。
马嘉祺"没有保镖..."
马嘉祺皱眉,
马嘉祺"他疯了吗?"
宋亚轩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
宋亚轩"不,他是故意的。"
就在这时,宝马的车门开了。林墨走出来,身边跟着两名壮汉。即使在远处,也能看出他脸上的得意笑容。
林墨"舅舅,真守时。"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回荡,
林墨"合同带来了吗?"
宋峻从内袋掏出一个信封。
宋峻"在这里。但我有个条件。"
林墨挑眉。
林墨"你似乎没资格谈条件。"
宋峻"很简单的条件。"
宋峻的声音异常平静。
宋峻"告诉我真相。十年前,是不是你修改了亚轩的药物剂量,导致他母亲误以为我要谋杀他?"
马嘉祺感到宋亚轩的身体猛地绷紧。
林墨大笑起来。
林墨"现在问这个有意义吗?反正他们都..."
宋峻"承认它。"
宋峻打断他。
宋峻"对着这个。"
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一个小型录音设备,
宋峻"承认你策划了一切,包括你父亲的'死亡',我就签字。"
林墨的笑容消失了。
林墨"你知道了什么?"
宋峻"我知道'车祸'现场没有DNA匹配。"
宋峻向前一步。
宋峻"知道你父亲这些年一直在国外继续他的'研究'。知道你们父子从未放弃控制亚轩...因为他拥有你父亲最想要的东西。"
林墨"什么东西?"
林墨眯起眼睛。
宋峻"天才。纯粹的艺术天赋。"
宋峻的声音带着骄傲。
宋峻"你父亲可以用基因技术创造完美的身体,但创造不出亚轩那样的灵魂。"
林墨的表情变得狰狞。
林墨"签了合同,否则我现在就激活他心脏里的第二个调节器!"
宋峻笑了。
宋峻"你试试看。"
这个反应让林墨明显慌了。他掏出手机快速操作了几下,然后脸色大变。
林墨"你做了什么?"
宋峻"什么都没做。"
宋峻平静地说。
宋峻"但马医生和李教授取出了它。就像他们取出第一个一样。"
马嘉祺能感觉到宋亚轩的呼吸变得急促。他轻轻握住宋亚轩的手,发现他整个手掌冰凉如石。
林墨"不重要。"
林墨突然冷静下来。
林墨"我还有其他筹码。比如...老徐的命?"
宋峻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宋峻"你把徐伯怎么了?"
林墨"他活不过今晚。"
林墨冷笑。
林墨"除非你签字。"
宋峻沉默片刻,然后缓缓点头。
宋峻"好。"
走向宝马车前盖,摊开合同,
宋峻"但我有个问题...你父亲现在在哪里?"
林墨"为什么想知道?"
林墨警惕地问。
宋峻"因为我要亲手杀了他。"
宋峻的声音冷得像冰。
宋峻"为他对我妻子和儿子做的一切。"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林墨的某根神经。他突然掏出一把手枪对准宋峻。
林墨"你永远没这个机会了。"
宋亚轩差点叫出声,马嘉祺的手像铁钳一样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
宋峻"开枪啊。"
宋峻出人意料地笑了。
宋峻"录音设备已经实时上传到云端。我死了,证据会自动发送给警方和国际医学伦理委员会。"
林墨的手指在扳机上微微颤抖。
林墨"你撒谎。"
宋峻"赌一把?"
宋峻挑衅道,
宋峻"就像你父亲当年赌亚轩活不过手术一样。"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林墨怒吼一声,扣动了扳机——
枪响的同时,宋亚轩挣脱马嘉祺的手冲了出去。马嘉祺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奔向枪击现场。
马嘉祺"亚轩!回来!"
宋亚轩没有回头。他跑到宋峻身边,后者胸口中弹,鲜血迅速染红了白衬衫。林墨和两名手下已经驾车逃离,轮胎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宋亚轩"爸!"
宋亚轩跪在宋峻身边,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宋峻艰难地抬起手,抚上宋亚轩的脸。
宋峻"你...叫我什么?"
宋亚轩"爸爸。"
宋亚轩的眼泪落在宋峻脸上。
宋亚轩"你是我爸爸...永远是。"
宋峻的眼中泛起泪光。
宋峻"对不起...儿子...我没能..."
宋亚轩"别说话,救护车马上来了。"
宋亚轩脱下衬衫压住伤口,手法熟练得像受过专业训练——也许是从马嘉祺那里潜移默化学来的。
马嘉祺已经叫了救护车,同时检查宋峻的伤势。子弹击中了肺部,情况危急但不一定致命...如果及时救治的话。
宋峻"亚轩..."
宋峻的声音越来越弱。
宋峻"股权...转让书...在你名下...自由了..."
宋亚轩"我不要什么股权!"
宋亚轩几乎是吼出来的。
宋亚轩"我要你活着!你答应过要告诉我真相...全部真相!"
宋峻的呼吸变得困难。
宋峻"你母亲...她爱你...我也是..."
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宋峻的眼睛开始失去焦点,但他仍挣扎着说出最后几句话。
宋峻"小心...林医生还活着...他想...你的心脏..."
他的手突然垂下,监测不到脉搏。马嘉祺立刻开始心肺复苏,同时宋亚轩在一旁不停地说着话,声音颤抖但坚定:
宋亚轩"坚持住,老头...你不是说要看着我接管宋氏吗?不是说我的音乐太感性不够商业吗?我还没证明你错了...你不能走...爸爸...求你了..."
救护人员赶到,接手了急救工作。马嘉祺退到一旁,给宋亚轩空间,但目光始终没离开过他。在闪烁的警灯下,他赤裸的上半身显得异常单薄,手术疤痕和肋骨清晰可见。
当救护人员宣布宋峻暂时稳定可以转运时,宋亚轩才终于允许自己崩溃。他踉跄了一下,马嘉祺立刻上前扶住他。
马嘉祺"他会没事的。"
马嘉祺轻声说,不知道这话有多少可信度。
宋亚轩转向他,眼中的情绪如此复杂,让马嘉祺的心揪成一团。
宋亚轩"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爱我的人都会受伤?"
马嘉祺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紧紧抱住他。宋亚轩的身体在他怀中颤抖,像个迷路的孩子。在救护车刺眼的灯光下,在消毒水和血腥味混杂的空气中,他们就这样相拥而立,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彼此可以依靠。
马嘉祺"我不会。"
马嘉祺最终轻声承诺。
马嘉祺"我不会受伤,也不会离开。我保证。"
这是一个医生不该做出的承诺,但此时马嘉祺只是个想爱宋亚轩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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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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