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挂钟指向凌晨三点。
季瑶盯着那根缓慢移动的秒针，仿佛它能带走一些她的焦虑。身旁，陆明远在睡梦中不时抽搐，黑色血管在他脸上蔓延，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老张的鼾声从角落传来，腿伤包扎处渗出的血迹已经干涸。
系统倒计时在视野角落闪烁：
【世界线恢复度：98%】
【剩余时间：36小时】
36小时。按照原世界线，安然将在明天午夜时分死于实验室的过度实验。季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却无法掩盖内心的焦灼。
计划已经制定——天亮后，老人和小杰会护送老张北上求援，而她与陆明远则潜入新纪元总部营救安然。理论上，这是个自杀任务。但季瑶别无选择。
"睡不着？"
陆明远的声音吓了她一跳。病毒学家不知何时醒了，那双因高烧而异常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她。
"在想计划。"季瑶压低声音，"你该多休息。"
陆明远艰难地坐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是浑浊的蓝色液体，季瑶给他的抗病毒药剂最后残余。
"没用了。"他苦笑，"感染已经适应了药剂。K的改良病毒...学习速度惊人。"
季瑶心头一紧。如果连系统出品的药剂都失效了...
"还能撑多久？"
"不确定。24小时？也许更短。"陆明远的声音出奇地平静，"足够完成营救行动。"
季瑶想反对，但理智告诉她没有更好选择。陆明远是唯一熟悉新纪元内部结构的人，他曾是那里的研究员。
"市政厅地下七层..."她回忆着，"具体怎么进入？"
陆明远从枕头下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手绘的简图："主入口在大厅西侧电梯，需要虹膜和指纹认证。但我们走这里——"他指向一条标红的线路，"地下隧道维修通道，直达B2后勤区。"
"安保？"
"每层都有武装守卫和生物识别系统。"陆明远咳嗽了几声，"但我有后门密码...至少能让我们到达核心区。"
季瑶仔细研究着图纸。市政厅地下结构复杂得像迷宫，七层分别承担不同功能——B1是行政，B2后勤，B3关押普通囚犯，B4是初级实验室...安然很可能在B6或B7，那里是高级实验区。
"找到她后怎么撤离？"
陆明远指向图纸东侧："紧急疏散通道，直通地下停车场。如果我们能弄到一张通行卡..."
计划漏洞百出，但时间不允许更周密的安排。季瑶只能赌一把——赌陆明远的记忆准确，赌系统能力足够，赌安然能坚持到他们到达...
"还有这个。"陆明远从贴身口袋掏出一个小金属盒，"根据安然血样研制的实验性血清。理论上能治疗早期感染...如果我能活到实验室..."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确——这可能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老人和小杰已经准备好出发，老张虽然腿伤未愈，但坚持要北上求援。
"军方在城北设有前哨。"老人递给季瑶一个小型无线电，"频率调至113.7，每隔三小时会有人监听。"
季瑶接过无线电，只有手掌大小，但看起来结实可靠。她将它藏进内袋，紧贴着胸口。
"72小时后在水库会合。"老张紧握她的手，"如果...我们没到，就别等了。"
季瑶点点头，不忍说出72小时后可能已经太迟。系统倒计时只剩下34小时了。
分别前，小杰突然抱住季瑶的腰："救出安姐姐！她答应教我认草药的！"
季瑶喉咙发紧，只能轻轻抚摸男孩的头发作为回应。安然那种无私的善良，即使在末日中也播种希望，这正是她必须被救出的原因。
晨光初现时，地下室里只剩下季瑶和陆明远。两人整理着简陋的装备——两把手枪（共12发子弹），一把猎刀，三个燃烧瓶，还有老人留下的几包止血粉和止痛药。
"你的腿..."陆明远担忧地看着季瑶的伤处。
"不碍事。"季瑶活动了一下右腿。系统的快速愈合剂确实有效，伤口已经结痂，只是肌肉还有些无力。
陆明远的状态则更糟。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息，黑色血管已经蔓延到脖颈，眼睛布满血丝。但他拒绝任何延缓行动的提议。
"没时间了。"他坚持道，"安然的血样数据表明，她的抗体产量在感染后48小时达到峰值...然后急剧下降。"
季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新纪元会在这之前榨干安然的每一滴血。
"走。"
地下隧道入口位于废弃地铁站的维修间，锈蚀的铁门被层层锁链封住。季瑶用猎刀撬开锁芯，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声。
隧道内漆黑一片，手电筒的光线只能照亮前方几米。轨道上积满灰尘，墙壁上的应急灯早已熄灭。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某种化学物质的气息。
"这边。"陆明远指向右侧一条狭窄岔路，"维修通道直通市政厅地下室。"
通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弯腰前行。季瑶打头阵，警惕着每一个声响。老鼠的窸窣声，滴水声，还有远处隐约的机械嗡鸣...任何声音都可能是危险信号。
"等等..."陆明远突然停下，剧烈咳嗽起来。他用手帕捂住嘴，拿开时上面沾满黑血。
季瑶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需要休息吗？"
"没...时间..."陆明远喘息着，"继续走..."
又前行了约二十分钟，通道尽头出现一扇金属门，上面标着"市政厅B2-维修专用"。门旁的键盘锁闪着微弱的红光，仍在运作。
陆明远输入了一串长达16位的密码，手指颤抖但准确。键盘灯变绿，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我离职前设置的备用密码。"他低声解释，"希望他们没改..."
门后是一条明亮的走廊，与黑暗的隧道形成鲜明对比。白色墙壁，灰色地砖，天花板上的LED灯发出冷冰冰的光。典型的机构建筑风格，干净得几乎令人不适。
季瑶警觉地扫视四周——没有监控摄像头，至少这个区域没有。她示意陆明远跟上，两人贴着墙壁前进。
根据图纸，他们需要穿过后勤区到达中央电梯，然后下到B6或B7。但后勤区此时应该有人值班...
拐角处传来脚步声！季瑶迅速拉着陆明远躲进一个杂物间。透过门缝，她看到两个穿白大褂的技术员走过，推着满载试剂的推车。"那个免疫体女孩？"另一人问，"听说她的细胞样本正在发生某种变异..."
脚步声渐远，但季瑶的心跳加速了。安然在B6！而且情况不妙...
"细胞变异？"她低声问陆明远。
"可能是抗体过度生产导致的应激反应。"陆明远面色凝重，"她的免疫系统正在自我毁灭...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两人继续前进，避开偶尔经过的工作人员。后勤区尽头是电梯间，需要身份卡才能呼叫。
季瑶观察了一会儿，锁定了一个独自从实验室出来的研究员。那人中年发福，白大褂上沾着可疑的污渍，正打着哈欠走向电梯。
"跟着我。"她对陆明远耳语，然后装作匆忙的样子迎面走向研究员。
"博士！"她假装惊喜，"主管L正在找您！B6的实验体出现异常反应！"
研究员一脸茫然："我？但我是化学部的..."
"紧急情况！所有高级研究员都被召集了！"季瑶焦急地催促，"您带卡了吗？我们得立刻下去！"
研究员被她的表演唬住了，迷迷糊糊地掏出身份卡刷了电梯："什么异常反应？"
"细胞溶解，好像是抗体反噬..."陆明远适时插话，专业术语增加了可信度。
电梯门开启，三人进入。研究员按下B6按钮，完全没注意到季瑶和陆明远交换的眼神。
当电梯下降到B4时，季瑶突然发难！一记手刀精准击中研究员颈部，在他倒地前扶住他，避免发出声响。
"搜他的卡。"她命令陆明远，同时警惕地盯着电梯监控摄像头。
陆明远迅速搜遍研究员口袋，找到身份卡、门禁钥匙和一部工作手机。
"足够我们进入大多数区域了。"他检查着手机，"有今日的实验日程...安然在B6西区，隔离室C。"
电梯停在B6，门缓缓开启。外面是另一条白色走廊，但这里的墙壁上多了红色警告条纹。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消毒水味，掩盖不住某种更刺鼻的化学药剂气息。
两人将昏迷的研究员藏在电梯角落，用他的白大褂做简单伪装。季瑶穿上另一件白大褂，戴上顺来的眼镜，勉强像个技术人员。陆明远的状态则太明显——他脸上的黑色血管任何医生都能看出不对劲。
"你留在这里监控情况。"季瑶决定，"用手机告诉我路线和警卫位置。"
陆明远想反对，但一阵咳嗽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累赘。他点点头，蜷缩在电梯间的角落，开始操作手机。
季瑶深吸一口气，推着空推车走向西区。B6比上层戒备森严得多，每个拐角都有摄像头，关键门口站着武装警卫。她低着头，假装专注于推车上的"试剂"，实则记下每一个监控盲区。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陆明远的消息：【前方左转，然后第二个门右转。警卫每10分钟巡逻一次，你有7分钟窗口期。】
季瑶按指示前进，心跳如雷。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标着"隔离区C-高危实验体"。门旁的生物识别器闪着冷光。
她掏出研究员的身份卡，祈祷权限足够。卡片划过读卡器，绿灯亮起！但紧接着是一个机械女声："请进行视网膜验证。"
该死！季瑶僵住了。她不可能通过视网膜扫描...
就在这时，警报突然响彻整个走廊！红色警示灯开始旋转，刺耳的电子音宣布："B2安全漏洞！所有人员立即就位！重复，B2安全漏洞！"
门边的警卫立刻跑向警报源头，完全忽视了站在识别器前的季瑶。她愣了一秒，随即意识到——陆明远触发了什么来制造混乱！
没有时间多想。趁着混乱，季瑶溜进隔离区。内部是一排排透明隔离舱，像蜂巢般排列。大多数舱体空着，但最里面的几个关着人——或者说是曾经是人。那些扭曲变异的形体让季瑶胃部抽搐，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然后她看到了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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