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鬼胎

雨声渐歇，檐角残留的水滴仍不时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江砚倚着雕花木格窗，目光深邃地望着烛火摇曳的房间。沈清墨站在一旁，腕间的金镶玉镯在微弱的烛光下泛着冷冷的光泽。药箱缝隙里透出的硫磺味与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交织在一起，在潮湿的夜里凝成一片暗红色的雾气。

“殿下脉象浮滑，当真只是风寒入体？”沈清墨低声道，指尖轻轻压在江砚腕间，虎口处的老茧刮过皮肤，带来一丝粗糙的触感。江砚突然反手扣住他的命门，动作迅猛而果断。太医的袖口滑落，露出半截银链——那末端系着的鎏金钥匙上沾着些许青苔，正是冷宫密道的样式。

八哥在笼中惊叫起来，声音刺耳得让人心烦意乱。黍米粒被鸟喙啄得四散飞溅。江砚的目光落在滚落到脚边的三颗黍米上，孔洞的位置隐约拼成了新的密码：【丑时三刻，东南角】。

“本宫要夜观星象。”他忽然甩开沈清墨的手，抓过案上的龟甲卦盘，语气淡然，“沈太医可愿同往？”

沈清墨的银针匣微微颤动，发出了几乎听不见的响声。三枚淬着蓝光的针尖从夹层中探出头来。江砚装作整理衣襟，悄悄将袖中藏着的雄黄粉抹在卦盘边缘。针尖触及雄黄后迅速卷曲变黑，这一幕却隐匿于黑暗之中，无人察觉。

两人各怀心事，走向东南角时，暴雨再度袭来，打湿了他们的衣袍。

老太监提着灯笼候在枯井旁，蓑衣下摆滴落浑浊的水珠。井绳磨损处缠绕着金丝线，这分明是三皇子府暗卫束发所用的材质。江砚俯身查看井壁青苔，发现三道新鲜的抓痕——指节宽度竟与沈清墨的手分毫不差。

“殿下当心风寒。”沈清墨撑开油纸伞，伞骨却突然弹出一截利刃。江砚偏头避开，刀刃擦着耳廓钉入井沿，惊起井底一群蝙蝠。蝠群扑棱着翅膀撞向灯笼，火光摇曳不定。就在这一刻，江砚瞥见井底似乎有抹暗红。他扯过井绳，纵身跃下。靴底踩到一个绵软的物体——是一具穿着宫女服的尸体，心口插着半截银针，针尾系着一抹红蚕丝。

“看来有人比我们更心急。”江砚用帕子裹住银针，细细端详。针身上刻着微小的“崔”字，这是二皇子母族崔氏的徽记，如今却出现在三皇子暗卫的凶器之上。

沈清墨的伞面骤然翻转，十二枚银针如北斗七星般射向井壁某处。青砖应声碎裂，露出暗格中染血的《春闱考生名册》。名册边角沾着西域特有的金鳞粉，在微弱的火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暗河在脚下呜咽作响，水流撞击岩石的声音回荡在狭窄的空间内。江砚举着火折子走在前面，洞壁渗出的水珠带着铁锈的味道。沈清墨的玉镯偶尔撞在岩壁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永宁九年春，工部重修冷宫。”江砚抚过墙砖上的标记，三皇子督造的狼头徽在火光中显得格外狰狞。“三十万两白银的工程，却用腐木充作梁柱……”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木材断裂的脆响。沈清墨猛地将他扑倒，整段廊檐轰然坠下，飞溅的木屑中混杂着刺鼻的硫磺粉末。江砚的掌心擦过地面，摸到几粒黍米——它们依然摆成箭头形状，指向暗河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