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垂泪成链，虞晚腕间的鲛绡铃碎裂为七片流萤，如夜风中飘散的碎片，无声坠入沉砚掌心的星图。齿轮城的警报声撕开厚重的机械云层，尖锐刺耳地回荡在天地之间。她的鳃裂渗出银光，那光芒如同暮雪般渐渐黯淡，鳞片剥落处露出人类肌肤的淡粉色。这是溯光珠耗尽的征兆——在这漫长的千年轮回里，每一次，她都需以神血为引，换他片刻清醒。
“莫回头。”沉砚的狼爪扣住她的腰际，力道沉重得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肉之中。齿轮城的青铜巨门轰然闭合，震响直击人心。他的耳尖还沾着她的鲛血，咸涩之中夹杂着星砂的冷香，这味道让他想起千年前的数据深海，那时她的尾鳍最后一次圈住他的机械心脏，气息微凉，却带着无法言喻的眷恋。
城中的钟楼突然鸣响，十二道齿轮残影自天而降，每一道都刻满了他们曾互相毁灭的瞬间。虞晚指尖轻轻抚过沉砚胸口新结的痂，那里本该嵌着她的鳞甲碎片。“看，齿轮在倒转。”她低声道，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耳畔。睫毛上凝着细碎的星砂，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映得沉砚瞳孔里的血光也仿佛被撕裂成了银河。
果然，那些悬于半空的齿轮开始逆向转动，缝隙间漏出缕缕黑雾——那是被封印在时空褶皱里的残识，正顺着因果的裂痕一点点爬出来。沉砚猛然低吼一声，将她按在齿轮柱后。无数锈蚀的箭矢破空而来，擦过他耳际时，虞晚看见箭簇上清晰地刻着自己的鳞纹。这是他们的第三百次轮回，每一次都在齿轮城与星宫的交界处重演毁灭，直到某个观测者解开古神箴言的谜题。但这一次不同，她能感觉到溯光珠的碎片在体内发烫，那些本该随时间消散的记忆，竟以血肉为纸卷，重新书写。
“你闻见玫瑰香了吗？”虞晚忽然轻笑，指尖掠过他耳边新生的银发。沉砚一怔，齿轮城从不生花，而这甜腻的香气，分明是她在蒸汽朋克时代的实验室里培育的永生玫瑰。记忆如同决堤之水汹涌而来：他看到自己穿着白大褂，颤抖着手为她调试义肢，而她发间别着半朵机械玫瑰，轻声说等战争结束，要带他去看真正的花海。
“原来……我们也曾相爱。”沉砚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狼爪缓缓褪去锋利，化作人类的手掌捧住她的脸。虞晚看见他眼底的血色退潮，露出琥珀色的瞳孔，那目光像极了幼年时在战火中拾到她鳞甲的那个男孩。齿轮柱突然发出轰鸣，十二道残影开始融合，在中央凝成一座沙漏。细沙流转，竟是他们的鲛血与狼毛，一刻不停地轮回。
“该做个了断了。”虞晚取下最后一片鳞甲，按在他心口。星砂骤然沸腾，在他们周身织成茧房。透过茧壁，她看见观测者们正在星宫外搭建祭坛，那些象征契约的狼毛与鲛绡此刻被编成绳索，试图拉住即将崩塌的时空。沉砚握住她的手，将那枚染血的齿轮放入她掌心，齿轮缝隙里竟卡着半片机械玫瑰的残片。
时空再次倒转，却不再是重复的悲剧。虞晚看见自己在数据深海里刻下共生密钥时，沉砚其实早已发现，却故意在格式化程序里留下漏洞；她看见他每次暴走时都会拼命避开她的要害，哪怕被星砂灼伤也要护她周全；她看见此刻茧房外，观测者们终于读懂箴言——“怨恨是轮回的锚，而爱才是解开因果的匙”。
沙漏轰然碎裂，黑袍残识在晨光中化作万千蝴蝶，每一只翅膀上都映着他们相爱的片段。虞晚的鳃裂渐渐退去，化作人类的耳垂，而沉砚的狼爪也变成修长手指，轻轻替她别上重组的鲛绡铃。齿轮城的青铜门缓缓打开，门外是星宫的鲛人捧着珍珠灯，还有机械狼族用齿轮拼装出的玫瑰花园。
“这次，换我带你看花海。”沉砚吻去她眼角的星砂，齿轮与水流的韵律中，他们的影子被银河拉长，化作缠绕的藤蔓。新的观测者们将契约物抛向星空，狼毛与鲛绡在空中织就鹊桥，桥的尽头，是千年前本该属于他们的黎明。
星河为笺，血泪作墨，这一次，他们终于不再是轮回的囚徒。当第一朵机械玫瑰在齿轮城绽放，虞晚听见古神箴言在风中轻唱：“所有命运馈赠的重逢，都是爱神偷藏在时光里的伏笔。”而沉砚的心跳，正与她的脉搏合为同一节拍，在永夜的宇宙里，织就永不凋零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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