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儿,小心!”
一个尖锐的叫喊声划破了昏黄的天空,望着残阳忽然出神的桃花眼瞬间明亮起来,眼眸中划过一抹刺眼白光,顿住的身体被人重重地扯住往后一拉,白光在自己胸前贴着闪耀而过,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砸,银色弯刀扎在了自己身后的木靶子上,而自己胸前的制服被划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
贺峻霖呆滞地看了一眼那把弯刀,感受到自己手臂上传来的力度和后背传来的温热,下意识地挣开身后人的双手,从张真源的怀里跑了出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头。
“谢谢你啊真源,看来我反应力还是差了点,到时候可能又会被他们钻了空子。”
温煦的脸上闪过一丝轻轻的感伤,僵在空中的双手飞快地收了起来,盛柯从一边赶了上来问候贺峻霖有没有事,张真源以极快的速度掩饰自己眼中闪过的诡异情感,十分配合地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没事,这几天魔鬼式训练下来,你也累了,起码近战博弈和开枪的精准度你有大幅度的进步,如今你几乎可以打得过我了,就是反应力还不行。明天就是舞会了,我相信这些天的进步足够在舞会上用了。”
贺峻霖对着他浅浅一笑,胸口处的项链一阵莫名其妙的火热,方才就是因为这股奇怪的火热让他在训练里失了神,差点被盛柯误伤。默默地伸手握紧了自己隐匿在衣服下的项链,那坚硬的表面下似乎跳动着一颗滚烫的心脏般,贺峻霖觉得不安。
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接近。
贺峻霖低头沉思着什么,张真源便站在一边安静地凝望着他,眼底满是温柔的担忧。
“啊!院长好!”
饶是盛柯先打破了这番寂静,注意到贺铭忽然出现在训练场的身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向他挥了挥手,看到贺铭身后跟着的两个黑影后又立刻把手缩了回去,整个人瑟瑟地躲到了张真源和贺峻霖的身后。
跟在贺铭身后的,正是一脸坏笑的马嘉祺和一脸黑线的刘耀文。
“真源,贺儿,训练得怎么样了,明天就是舞会了,我可是带来了一个得力助手来帮你们呢!哎哟我的小贺,怎么就瘦了这么多,让爸爸我来看看~~”
贺铭向着贺峻霖便奔了过去,不等身边的张真源说出一句话便把贺峻霖搂入怀里。贺峻霖虽高,但相比他们骨架子小,又清瘦,贺铭微微一用力便轻松地把人揽了过来,按在自己怀里揉了揉他软顺的头毛,丝毫没有发现张真源诡异的表情和身后马嘉祺坏笑渐深的脸颊。
贺峻霖想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力气却不及他大,冷着脸看他像自己的父亲一样揉了揉自己的头,毫无感情地冒出一句。
“我都想起来了。”
搂住他的身体狠狠地僵住了,贺峻霖轻轻一抬头,便看到了贺铭脸上僵硬的笑脸和略带震惊的眼神,趁机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一边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物,一边轻轻地开口。
“你根本就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对吧,我的母亲叫阿芷,严浩翔和张真源从小就认识我,严浩翔还有一个叔叔叫严宁,严宁和我妈妈……”
“你怎么知道的!”
收了自己一贯调皮的上扬语调,贺铭整个人都冷脸下来,望着贺峻霖眼中云淡风轻的情绪,有些不可思议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激动严肃的语气震住了训练场里所有的人。
“是不是严浩翔那臭小子告诉你的!是不是!该死,我就不应该去信那个小屁孩,我就不应该把你完全交到他的手上!”
贺峻霖被他忽然激昂的语气吓了吓,碍于盛柯瑟缩在自己身后,故作勇敢地站了上前,把身后的人护住,身边的张真源却忽然伸出了手臂把他拦在了身后,略微震惊地看着他站到贺铭面前,微微低下了头。
“是我的错,因为我冲动跑进了内学部找严浩翔麻烦,才会让贺儿和严浩翔起了矛盾,严浩翔才会失控伤了贺儿。大概是贺儿无意间喝到了严浩翔的血,才会忽然想起了一些。对不起,是我的错。”
喝到了血?
贺峻霖忽然想起了那个无比炽热的口吻,那滴从被自己咬破的嘴角处滑落下来的血,恍然大悟般看向了身后的张真源和贺铭,却又因为那个不愿回忆的夜晚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精神恍惚,他只好轻轻地搭住了张真源的肩膀。
原来纯种吸血鬼的血是能解开自己回忆的关键?
贺峻霖忽然抬头望向了一直在身后静静屹立的马嘉祺。
直面对上了贺峻霖带着花火的眼神,连忙对他摆摆手,深渊的眼眸中迸发出闪亮的光芒,带着特色的清亮声音,马嘉祺缓缓开口。
“关键不是纯种吸血鬼的血,关键是严浩翔的血,看我可没用,我的血可不能帮你解开困惑,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吸血鬼而已。”
又是严浩翔?
情不自禁地蹙起了眉毛,愤怒的情绪促使他自动地屏蔽了贺铭在自己面前对张真源像是命令又像是求般的愤怒话语,贺峻霖无声地握紧了身侧的拳头,大脑中模糊的画面一幕幕闪现,视线恍惚,他默默地转身离去。
“贺儿!”
感受到身后人的远离,张真源转身只看到他瘦骨嶙峋的背影,想要追上去却被盛柯拦住了前路,转头看到盛柯对自己摇摇头,五味杂陈的情绪翻涌上心头,脚步顿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盛柯追上那个身影。
正如小时候每一次他站在后面看着严浩翔追上贺峻霖一般。
他永远都没有追上那个背影的勇气,所以他每次都成为了那个被遗忘的人。
“真源,你也不追?”
马嘉祺望着贺铭对三个人低头叹气,十分了然地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张真源的肩膀以示安慰,说出话语的同时眼神似有似无地飘向身后的刘耀文,注意到他逐渐黯淡下去的眼神后嘴角浅浅地勾起。
也?
不用多说什么,从刘耀文低沉的表情,张真源便明白马嘉祺话语中的别意,低头苦笑了一番,声音依旧是一片温柔。
“过去的恩怨太多了,这对贺儿来说一时难以接受,他这几天拼命地想要把自己按入训练里,大概就是想强迫着自己不去回想起那些曾经,不去想起那个人。或许,现在他更需要的,是一个人的空间吧。”
不愧是张真源,真是刻在骨子里的温柔。
马嘉祺轻叹一口气,眼神似是在看张真源,又似是在看贺铭,声音渐渐低沉。
“你们知道瞒不住的。和你们想的一样,那些安全区外的死亡,全都是出于严宁之手,贺樱的下落就在严宁的手里。严宁本来被阿芷的刀封印在禁区,但那帮老家伙利欲熏心,为了压制纯种吸血鬼,不惜一切想要拿到刀,天真地以为自己能控制住严宁。如今严宁自由了,最近也有迹象表明他就在我们附近,甚至荒诞地出席那个舞会。”
“院长,按照你的计划来,这不是在铤而走险吗?他可是你唯一的亲人,你居然为了你的姐姐,不惜牺牲她的儿子,而且真源你居然也会同意,这倒是令我没想到的。”
马嘉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训练场里的四个人都能清晰地听入耳中,贺铭和张真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垂下了头,独有刘耀文向马嘉祺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毕竟在这场棋局里,刘耀文是最局外人的一步。
“故意把贺峻霖推到严浩翔身边,让他牵制严浩翔的行动,好让我们有机会趁虚而入去调查严宁的下落。在舞会名单上看到严宁的名字后,故意让贺峻霖知道,让他自己自愿跳入舞会的陷阱里。既控制了严浩翔,也控制了严宁。贺铭,你为了帮你亲爱的姐姐报仇,可真是做得比我还绝呢。”
马嘉祺又缓缓望向了张真源,审视的眼神快要被他看穿了一般锋利。
“至于你,口口声声说着要保护贺峻霖,你默认辅助贺铭的行为,与严浩翔的行为,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真源,你实话告诉我……”
晚风向两个高大的人吹来,吹起了马嘉祺宽大的斗篷,吹起了张真源额头前细碎的刘海,一根修长的手指忽而落在张真源胸口的位置,马嘉祺的眼眸微微地在空气中迸发出殷红的光芒。
“你做这么多,究竟是为了谁?是为了贺峻霖,还是为了贺樱?你心里真正喜欢的,究竟是贺峻霖,还是贺樱?”
被吸血鬼审判的人身体绷直得僵硬,在听到那个名字时更是瞳孔地震,大大的眼睛带着复杂的情绪对上那双红眸,喉结上下滚动着,握紧的拳头抬起又放下,心中的火苗一点点地被清凉的晚风吹熄。
没有说话,回答马嘉祺的是一片死寂。
2.
在训练场那种氛围实在窒息得很,贺峻霖找到了一处静谧凉爽的山头,确认四周没有吸血鬼安全,这才缓缓地躺在了草地上,呼吸着清新的晚风,闭着眼睛努力地整理着自己大脑里混乱的信息情感。
身边轻轻地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睁开眼睛,盛柯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自己,乖巧地坐在了自己的身边,他本来长得就白净,虽然五官没有张真源和刘耀文优越,但也算得上标致,笑起来更是治愈动人,这也是贺峻霖一眼便相中他的原因。
“我不知道在小贺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盛柯望着渐渐斜下的夕阳轻轻开口,迎面而来的风把他的刘海轻轻拨开,露出他那双明媚的眼睛,坐姿十分乖巧地环抱住自己的双膝。
“但是那天我去医院看你,真源师兄说在你身上发生了很重要的事故,那个纯种吸血鬼伤害了你。我是个凡人,而且没有真源师兄那么厉害,在你被劫走的时候,哪怕抓紧你也阻止不了那个吸血鬼,我曾经为此愧疚了很久……”
“虽然你不说,一直都想低调,但我能感受到,小贺你不是普通人,起码绝对不是像我一样的普通人,无论是从一开学就吸引到真源师兄的注意,还是这几天你就能这么突飞猛进地进步,我都能感受得到,我们不是一样的人……”
“但是,你是我进入黑骑学院以来,第一个交到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虽然我平时不怎么爱说话,都是听着你开玩笑,但是我真的把你当成了朋友,所以我真心地想帮帮你,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也想帮到你……”
贺峻霖听得眼睛酸涩湿润,看着盛柯瘦削的身体,回想起自己在梦里见到的一切,沙哑着嗓子,十分不忍心地开口打断了他。
“阿柯,如果我说,我其实是一个吸血鬼,你还会把我当朋友吗!”
他的母亲是吸血鬼,他的妹妹是吸血鬼,他的家庭是吸血鬼,他又怎么可能不会是吸血鬼呢?虽然如今他并不知道自己吸血鬼血脉消失的原因,但他血管里流动的始终不是普通人的血液。而这样一个害怕憎恨吸血鬼的人,他又会怎么想呢?
贺峻霖看到盛柯瞪大了眼睛,表情诧异地开口。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你真的是吸血鬼吗?”
十分诚实地对他点了点头,贺峻霖又于心不忍地转开自己的眼神,垂头看着自己身侧的绿草,默默地等候着盛柯的回答。
他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气,几分钟后是盛柯带着一点愉悦的声音。
“太好了,你终于肯同我说了。”
贺峻霖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他。
自从你从内学部里出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沉沉闷闷的,不再爱讲话唠嗑,对我也有所隐瞒。我不敢去问,你说不说那是你的自由。但你不说,我又感觉自己是一个不合格的朋友,会不会成为了你的负担,所以这几天我都在尽力地陪你,同你一起训练,现在你终于舍得同我说出来了……”
盛柯转过头对着他笑,皓齿微露,眼中似是有星辰陨落。
“这就说明,你终于真正地把我当成朋友了。”
心底被柔软得一塌糊涂。
贺峻霖从草地上堪堪坐起来,似是惩罚般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声音不同以往地轻柔了下来。
“你不怕我吗?我可是吸血鬼,虽然现在不是,但以后可能会是,我可是和那个杀害了你亲人一样的物种。”
自己处于水深火热的危险之中,他又怎么能把无辜的盛柯也拉下这片深渊呢?
盛柯似是被他吓了吓,身体微微一僵,明亮的眼睛黯淡了半晌,又缓缓点亮,对着贺峻霖笑着摇了摇头。
“不怕,小贺你和他们不一样,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贺峻霖想起了那双脑海里深深烙印的红眸,似火似光般紧紧地盯着自己,沙哑的烟嗓在耳边说着那句带满悲伤绝望的话语。
“你就不能相信我一点吗……”
该死!
眼眶忽然酸楚红润起来,贺峻霖像是自罚般狠狠地抬起手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巴掌,脸颊火热地引出清晰的五指印,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滑落了下来,红透的一双桃花眼此刻显得楚楚动人。
怎么就忘不掉呢!
贺峻霖在心里一遍遍地辱骂自己。
身边的人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掌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按住他的手腕,防止他再来一次,望到他红透的眼眶,欲言又止地张开了嘴唇,似是在考虑般,盛柯十分郑重地望着他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揣测。
“是……因为那个劫走你的纯种吸血鬼吗?”
虽然他不聪明,但这几天从张真源和贺峻霖的话语间,他多少知道些内幕,特别是那个纯种吸血鬼和自己好友贺峻霖之间的事情。
叫什么名字来着?
好像叫……严浩翔?
“小贺……你……喜欢那个严浩翔吗?”
虽然这个想法很荒诞,但盛柯内心却是十分笃定地望着贺峻霖说了出来。
颇为惊讶地抬头看向他,像是一根细小的针毫不留情地戳破了自己小心翼翼包裹在心底的秘密气球,难以抑制的情绪像是潮水般向大脑翻涌而来。这几天一直坚强地撑着在魔鬼训练里不流泪只流汗的人,第一次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盛柯轻柔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抚,断断续续的回答和撕心裂肺的哭声掺杂在一起,洋洋洒洒地飘入风中,扔在了无边黄昏的天空之中。
“喜欢……”
“我真的……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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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来了来了
作者祝小丁毕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