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叁·徊影眷

-比武场-

震天的欢呼声浪如同退潮的海水，渐渐平息。

满蒙的比武大会终于落下帷幕。

人群开始有序散去，看台上的王公贵胄、格格阿哥们也纷纷起身。

胥颐正与晴儿低声说着话，一道火红的身影却带着草原特有的爽朗气息，几步冲到了她面前。

·塞娅·“胥颐！”

塞娅公主声音清亮，脸上已不见丝毫落败的沮丧，反而洋溢着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和毫不掩饰的欣赏。

她手中托着一个打开的小巧锦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打磨得油光水亮、带着原始野性美感的狼牙，用坚韧的皮绳穿着。

·塞娅·“这个送给你！”

塞娅将锦盒往胥颐面前一递，笑容灿烂如同草原的骄阳。

她骄傲地扬起下巴，细心解释。

·塞娅·“在我们蒙古，只有一等的勇士才配得上这头狼王的牙齿！你打赢了我，你就是我塞娅认可的勇士！”

她的话语直率坦荡，带着草原儿女的磊落与豪情。

看向胥颐时，她更是满眼敬佩。

·塞娅·“我父王常说靖寰将军是英雄，今天，我亲眼见到了英雄的女儿有多厉害！我输得心服口服！”

胥颐微微一怔，随即被塞娅这份纯粹的热情感染，心中最后一丝因胜负而可能存在的芥蒂也烟消云散。

她接过锦盒，看着那枚象征力量与认可的狼牙，真诚地笑道：

·胥颐·“多谢公主厚赠。公主的鞭法凌厉迅捷，胥颐也获益良多。能与公主切磋，是我的荣幸。”

两人四目相对，唇边同时漾开笑意，那笑意里没有了初见时的试探与疏离，反倒漫出几分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

塞娅听胥颐一路都规规矩矩地喊着她“塞娅公主”，此刻心头一热，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雀跃。

·塞娅·“叫我塞娅吧！今日这场比试下来，我早把你当成朋友了！”

·胥颐·“好呀，塞娅！”

胥颐闻言，用力点了点头，眉眼弯成两道月牙，笑得粲然。

一旁的老佛爷将这幕看在眼里，眸中淌出温和的欣慰。

她仿佛看到两朵本应各自盛放的花，在此刻找到了共赏风雨的默契。

·

-御花园-

蒙古亲王安排了一大堆节目，每天可以说是按点行事。

这比武大会刚结束，他便盛邀大清皇室去观赏他们蒙古的特色歌舞。

胥颐得了老佛爷特许，不用陪伴在侧，可以回慈宁宫好好歇息。

她得了闲，便慢悠悠地走回慈宁宫。

途径御花园，冬日的午后少了平日的喧嚣，腊梅的幽香在清冽的空气里浮动。

胥颐沿着小径刚转过假山石，便见一株开得最盛的腊梅树下，尔泰长身玉立，正静静地望着枝头那点点金蕊。

他显然已等候片刻，肩头落了几片细小的花瓣。

听到脚步声，尔泰倏然回头。

当看到胥颐的身影时，他深邃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如同投入星子的寒潭，他快步迎了上去。

·福尔泰·“苍苍！”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压抑的激动，目光在她身上飞快地扫视，仿佛在确认什么。

·福尔泰·“你没事吧？刚才在台上……”

他欲言又止，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后怕与关切。

那鞭影呼啸、枪尖抵喉的画面，即使现在想来，仍让他心有余悸。

胥颐心头一暖，迎着他灼灼的目光，微微摇头，唇边漾开安抚的笑意。

·胥颐·“我没事。你看，我真的好好的。”

她甚至在他面前轻轻转了个圈，宽大的袖摆带起一阵微风，拂落了几片花瓣。

尔泰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线放松下来。

他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带着试探地碰了碰她的腕骨。

·福尔泰·“那鞭子力道不小，震着手没有？虎口……”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却带着滚烫的温度。

胥颐被他这小心翼翼的触碰弄得脸颊微热，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又贪恋那份关切，只低声道：

·胥颐·“我真的没事。”

她顿了顿，抬眼望进尔泰盛满担忧的眼眸，声音更轻了些。

·胥颐·“让你担心了。”

尔泰的手指并未收回，反而顺势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而干燥，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稳稳地包裹着她微凉的肌肤。

那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宣告般的珍视。

·福尔泰·“何止是担心……”

尔泰的声音低沉下去，目光紧紧锁住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有澎湃的骄傲，更有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愫。

·福尔泰·“看着你站在台上，枪尖对着塞娅的时候，我的心跳都快停了。可看着你舞枪的英姿，看着你赢下比试的从容，苍苍，你不知道你有多耀眼。”

他的话语坦诚而炽热，每一个字都敲在胥颐的心弦上。

胥颐的脸颊彻底染上了红霞，她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唇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手腕被他握着的地方，仿佛有细微的电流窜过，带来一阵阵心悸的酥麻。

四周寂静，唯有风拂过梅枝的沙沙轻响，和彼此清晰可闻的心跳声。腊梅的幽香萦绕在鼻尖，更添几分旖旎。

尔泰的指尖还留恋着腕间的微凉，喉间轻轻滚动了一下，才猛地回过神来似的，松开手时指尖都带着些微的怅然。

·福尔泰·“时辰不早了，我得赶去养心殿了。皇上看完歌舞，召见了我、永琪，还有我哥。”

尔泰说着，脚步却没动，目光仍胶着在胥颐泛红的脸颊上，像是要把她这副灵动的模样刻进眼里。

胥颐被他看得心跳又快了半拍，连忙点头，轻声道：

·胥颐·“嗯，你快去忙吧。这几日蒙古亲王在京，你们肯定忙也很，你不必特意来找我。”

·福尔泰·“那我走了？”

尔泰这才勉强颔首，转身时脚步都带着几分滞涩。

可刚走出两步，他又忍不住回头，见胥颐还站在梅树下望着他，他眼底的不舍几乎要漫出来。

阳光透过梅枝落在他身上，将那道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目光穿过稀疏的花枝，带着化不开的缱绻。

·胥颐·“快去快去！”

胥颐被他这模样逗笑了，实在忍不住挥挥手，出声催促道。

只见他如此反复了两三回，直到快走出月洞门，他又回头望了最后一眼，才终于转身，消失在了拐角处。

胥颐站在原地，望着那空荡荡的拐角，抬手抚上自己发烫的脸颊，唇边的笑意却像被风吹起的涟漪，一圈圈漾开。

鼻尖萦绕的腊梅香里，仿佛也多了几分甜意。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