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玖·心间沸

-集市-

长街的喧嚣与烟火气扑面而来，阳光也驱散了晨雾的凉薄，暖融融地洒在青石板路上。

胥颐的脚步明显轻快起来，裙裾微扬，像只被放出笼的小雀。

尔泰紧随其后，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胥颐“先去东市！”

胥颐头也不回地指了个方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蛮。

福尔泰·“好。”

尔泰笑着应道，没有丝毫迟疑。

东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各色摊贩沿街排开，香气四溢。

胥颐在一个画糖人的摊子前停下。

晶莹剔透的糖浆在老艺人的手里翻飞，不过眨眼之间，石板上便出现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凤凰。

·胥颐“我要那个。”

她指着凤凰，眼睛亮晶晶的，却不是看向糖人，而是斜睨着尔泰。

尔泰温和一笑，立刻掏出荷包付钱。

福尔泰·“好。”

他刚把糖人拿到手，只见胥颐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

她偷偷勾了勾嘴角，又指着对面卖糖炒栗子的摊子夸奖道：

·胥颐“听说他家栗子是用砂炒的，得趁热吃才糯，我想吃糖炒栗子！”

福尔泰·“好，我去买。”

尔泰就着胥颐手指的方向望去，立刻点头答应。

他将手中的糖凤凰递给胥颐，没半分犹豫，转身就朝铺子跑去。

胥颐注视着那道跑远的天青色身影，翩然一笑。

她拿起糖凤凰狠狠咬下一口，冰凉酥脆的糖脆在齿间碎裂，甜味瞬间充盈口腔，一直甜到了心坎里。

很快，糖炒栗子买了回来。

胥颐仰头看着尔泰，眼神清亮，温软的话语虽带着撒娇，却继续刁难着。

·胥颐“我想要剥好的，你帮我一个一个剥出来嘛。”

福尔泰·“好。”

尔泰轻轻应声，没有半点不耐烦，掏出栗子开始剥起来。

而街边风大，栗子刚炒出来又烫手得很，剥壳时稍不留神就会被壳上的尖刺扎到，这分明是故意折腾人。

但折腾得好啊。

只要她肯折腾，怎么都好。

尔泰买了一包栗子，他就站在风里，低着头一个个慢慢剥。

指腹被烫得发红，偶尔被尖刺扎到，他也只是皱皱眉，仔细把栗子肉剔出来，剥好一个就递给胥颐。

胥颐也看着心疼，见尔泰的指尖沾了点栗子壳的褐色，她心里那点别扭忽然就淡了，只剩下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软。

她赶忙伸出手，包住了他剥栗子的双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随即，她又指着一个排着长队的包子铺，激动的眼眸中闪着亮光。

·胥颐“听说那家的蟹黄汤包是一绝，皮薄汤多，就是要排很久的队。不知道福二少爷肯不肯屈尊，为我买一些回来呀？”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点看热闹的促狭。

尔泰闻声望去，二话不说收起栗子，牵着胥颐在铺子门口的空位处坐下。

福尔泰·“那你在这儿坐好，我去买。”

说着，他朝那排队的长龙走去。

胥颐看着那道颀长的背影挤进熙攘的人群，耐心地跟随着队伍挪动，她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尔泰在队伍中回头，恰好撞见她明媚的笑靥。他微微一怔，随即也笑了起来，远远地朝她扬了扬手，示意她稍等。

等了许久，他终于带了汤包回来。

雀跃的步伐在方桌前陡然停下，尔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心莫名一紧。

方才胥颐坐着的地方，空了。

周围依旧人来人往，吆喝声、铃铛声、嬉笑声都混杂在一起，可尔泰的耳朵里却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真切。

他急忙环顾四周，试探着喊了一声。

福尔泰·“苍苍？”

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带着点发紧的凉意。

视线扫过攒动的人头，他掠过每一个摊子，每一个身影都缩着脖子匆匆而过，却没有一个是胥颐。

尔泰的心跳瞬间乱了节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慌乱不已。

怎么人突然就不见了呢？

无数个念头像乱麻似的缠上来，越想越怕。他顾不上那笼还冒着热气的汤包，转身就往人群里扎。

福尔泰·“苍苍！苍苍你在哪儿？”

他的声音里带了急，目光像鹰隼似的在人堆里扫，脚步踉跄着往前赶，撞了个挎着篮子的婆子，也顾不上赔礼。

方才还不觉得烈的风，此刻刮在脸上竟像刀割一样。

尔泰的眼眶忽然就热了，心里像堵着块冰，压得他喘不过气。

就在他要沿着来时的路往回狂奔时，身后忽然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胥颐“福尔泰！”

尔泰猛地转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那层冰壳。

只见胥颐就站在不远处，双手捧着个粗瓷碗，碗里的姜枣茶正冒着热气。她大概是怕烫，又怕茶凉，步子走得极慢。

见尔泰望过来，胥颐先是愣了愣，眼里漾开温柔的笑，像融了的春水。

·胥颐“我见你排队站了那么久，风又大，怕你着凉，就去前面的摊子买了碗姜枣茶。”

她的声音带着点被风吹的沙哑，却像炉上温着的奶茶，裹着暖人的热气。

尔泰看着胥颐被风吹红的鼻尖，看着她眼里明晃晃的关切，看着她手里那碗还冒着热气的姜枣茶。

他方才所有的慌乱、恐惧、自责，忽然都涌上心头，化作一阵滚烫的酸涩。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跨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把她紧紧地搂进怀里。

福尔泰·“你吓死我了！”

胥颐被尔泰抱得一怔，手里的姜枣茶晃了晃，幸好没洒出来。

她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能摸到他微微发颤的后背，甚至能闻到他身上被风吹透的寒气，混着蟹黄汤包的香气。

她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软得像棉花。

·胥颐“你找不到我着急了？”

福尔泰·“嗯，我以为你不见了。”

尔泰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闻到她发油里淡淡的桂花香气，混着点姜茶的辛辣，喉结滚了滚，才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他眼眶里的热意终于忍不住，烫得他睫毛发颤。

原来不是她不见了，原来她是顶着寒风，去给他买一杯暖茶。

原来他以为的天塌地陷，不过是她悄悄放在心上的、滚烫的温柔。

胥颐的心忽然就软了，把脸贴在尔泰冰凉的衣襟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胥颐“对不起呀，方才见你排队辛苦，想着给你个惊喜，就没跟你说。”

风从街角卷过，又卷着炒栗子的焦香飘过来，混着蟹黄汤包的醇厚香气。

尔泰抱着怀里的人，感受着她的温度，心里那股被堵住的冰凉，渐渐化成了满溢的、又烫又软的暖意。

他松开了些力道，低头看她，眼眶还红着，嘴角却忍不住扬起。

福尔泰·“汤包要凉了，回去吃吧。”

胥颐点点头，却走近了些。

她把姜枣茶递到尔泰的嘴边，而她的指尖又红又烫。

·胥颐“你先趁热喝一口暖暖，我让老板多放了姜，喝着能驱寒。”

滚烫的姜枣茶滑入喉咙，带着姜的辛辣和红糖的甜，一路暖到胃里，连带着冻僵的手脚都舒展开来。

尔泰看着胥颐眼里的笑，忽然觉得，这冬日的京城集市，竟比学士府暖阁里的炭盆还要再暖和几分。

长街喧嚣，人声鼎沸。

但在这一刻，他们的世界里仿佛只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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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