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叶络新

-慈宁宫-

尔泰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仿佛带走了雨后的最后一丝喧嚣。

胥颐却仍踮着脚尖，眼巴巴地望着那边，好像这样就能多看一会儿似的。

方才尔泰瞪大眼睛夸她厉害的样子，和他拍着胸脯说要保护她的神气劲儿，让她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扑通扑通跳得欢快。

“别瞧啦！影子都瞧不见啦！”晴儿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柔得像此刻拂过脸颊的微风。

胥颐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脸蛋儿有点发热：“晴儿！你什么时候躲在我后面的？”

“就在某人望着宫道出神的时候呀。”晴儿笑着走上前来，与胥颐并肩立在廊檐边，深深吸了一口雨后清新湿润的空气。

“这雨下得真好，”她闭上眼，感受着那份清凉，“像是把人心里的那点烦闷，也一并冲刷干净了。”

她复又睁开眼，侧头看向胥颐，那双总是沉静温柔的眸子里，此刻闪烁着狡黠而了然的光，“而且，若不是这场雨，我怕是还没机会听到……某个了不得的秘密呢？”

“我好像听到有人说——她会功夫哦！”

胥颐想起自己刚才一时冲动说出的秘密，有点不好意思地拉住晴儿的手，轻轻晃了晃：“只告诉了你和尔泰，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哦，拉钩！”

说着，她伸出小小的小拇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晴儿立刻勾住她的小指，用力晃了晃，表情认真极了。

她崇拜地看着胥颐，“胥颐，你真的太厉害了！像故事里的女侠！”

胥颐正要说话，却见先前引尔泰过来的那个小太监去而复返，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被雨水洇湿了些边角的油纸包。

“胥颐格格，”小太监恭敬行礼，将油纸包呈上，“尔泰少爷方才忘了把这个交给您，特地让奴才送回来。”

胥颐好奇地接过，入手轻巧，带着雨水的湿凉。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并非什么奇珍异宝，而是几片形态完好、脉络清晰的银杏叶。

叶片被雨水洗刷得翠绿欲滴，叶面上还滚动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在夕阳的余晖下，每一片都像承载了一个小小的绚烂彩虹。

小太监细声解释：“尔泰少爷跑出去几步又折回来，特意在路边积了水的树下挑了这几片最齐整的，说雨后新叶，看着就让人心里欢喜，定要让格格也瞧瞧。”

胥颐捏着那冰凉的叶梗，看着掌心这捧生机盎然的翠色，仿佛能看见尔泰去而复返的身影。

看见他不顾再次被雨淋湿的风险，蹲在泥水边，低着头，笨拙又专注地为她挑选这片片欢喜的模样。

他方才言笑晏晏，对此却只字未提。

她的心里头一下子变得软软的，暖暖的，像喝了温温的蜜水。

晴儿探头一看，立刻惊喜地“哇”了一声：“好漂亮的叶子呀！尔泰还挺会挑的嘛！”

她看到胥颐盯着叶子出神，小脸蛋红扑扑的，便拉起她的手，雀跃地说：“这般好的叶子，若只是看着就太可惜了。”

“走，胥颐，我那儿有个小巧的琉璃盏，用清水养起来，摆在案头，定能鲜亮好几天呢。”

胥颐重重地点点头，把叶子重新包好，紧紧攥在手心里。

“好！我们快去！”

·

回到殿内，窗外已是碧空如洗，被雨水洗涤过的世界显得格外明亮透彻，连隐约传来的蝉鸣都似乎清亮了几分。

胥颐坐在书案前，面前的宣纸洁白，墨锭散发着松烟的清香，她却有些心不在焉。

笔下的字迹，不知不觉间似乎也带上了方才雨丝的跳跃灵动，和那个少年转身离去时，衣角翻飞留下的爽朗气息。

她的目光，不时飘向窗边小几上那只剔透的琉璃盏。

晴儿已细心地将那几片银杏叶用清水供养起来，翠绿的叶片在素净的器皿中悠然舒展，叶脉在清水的折射下愈发清晰。

晴儿在一旁安静地磨墨，将胥颐的走神尽收眼底，却不打扰，只在胥颐又一次抬眼望去时，才轻声笑道：“这清水养着的绿叶看着就是比那些名贵盆景更显得有生命力。”

“看着就让人心里敞亮。”

胥颐回过头，与晴儿相视一笑。

是啊，这深宫重重，规矩森严，仿佛一道无形的墙。可如今，她忽然觉得，这墙内也并非全然是束缚与冷寂。

每一次尔泰的到来，都像是一场不期而至的夏雨，冲刷掉沉闷，留下满世界的清新与明亮。

而晴儿的陪伴，则如同这廊下始终不变的坚实依靠，是风雨中的安宁，也是雨后分享喜悦的温暖。

她们共享着秘密，守护着彼此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这冷冰冰的宫墙之内，因为有了这些点点滴滴、具体而微的暖意，如同掌心翠叶的生机，如同琉璃清水的澄澈，正一点点变得柔软，充满了简单而真实的甜蜜与生机。

她知道，她开始期待，期待下一次见面，期待那只比真的蝴蝶还好看的糖画，更期待那个总会带来惊喜的少年。

以及，身边这个永远懂她、护她的姐妹。

还有他们所带来的，漫长岁月里静好而温暖的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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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