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

白玉兰瓣簌簌落在班长仓皇的背影上，礼堂穹顶的彩色玻璃将阳光割裂成菱形光斑。沈月的声音穿透死寂："真正的原创者永远留有时间的锚点。"她举起那枚银杏叶，叶脉在投影光里纤毫毕现，"就像这片叶子，当它离开枝头时，树干的年轮早已记下它生长的纹路。"

评委席上，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清晰可闻。那位最年长的特级教师缓缓摘下眼镜，拿起绒布，仔细擦拭着镜片，然后突然开口说道：“上周，《新芽》杂志与学校取得联系，称有一篇投稿疑似抄袭了他们三十年前的专栏。”他举起沈月的手稿，接着说道：“然而，在这篇《荆棘与月光》中，却隐藏着十二处与那篇旧文相对应的镜像暗喻——以回文结构重新构建经典，可算是一种高超的原创手法。”观众席炸开窸窣的议论。沈月瞥见后排有个身影正在撕毁笔记本，纸屑雪花般从指缝间漏下——是班长的同桌，总抱着深蓝活页本的文艺委员。她想起上周在古籍区撞见两个挨得很近的借阅记录，突然明白外套内袋的诗集目录为何会有两种笔迹。

“稍等！”一道清亮的女声，穿透嘈杂。身着墨绿色校服的图书管理员，手持平板，挤入过道，“古籍区监控表明，班长本学期的借阅记录，皆是教辅书籍。”屏幕上的借阅清单，不断滚动，“倒是文艺委员借阅过《战后日本地下诗选》，与沈月同学找到的便签纸上的书目……”

惊呼声中，被风卷走的后半句，化作文艺委员踉跄撞翻的金属笔筒。满地滚动的钢笔，在柚木地板上，划出杂乱的墨痕，恰似沈月那晚在储物柜前目睹的、月光下蜿蜒至消防栓的银色水渍——原来并非幻觉，而是文艺委员情急之下打翻的隐形墨水。

教导主任此时行色匆匆，推门而入，手中紧紧握着刚从打印机取出的文件。沈月瞥见抬头处那显眼的“监控鉴定报告”，猛然回想起决赛前夜在图书馆蹲守时，自己在古籍区书架夹层处悄悄放置的微型摄像头——那本《昭和诗魂》的书脊之中，正隐藏着可拍摄 180 度视角的电子眼。“要看看你修改借阅系统的操作回放吗？”沈月沉凝地说出这句话，让文艺委员刚捡起的钢笔又一次掉落。墨汁在柚木地板上渗染出鸢尾花的形状，与班长外套内袋便签纸边缘的墨渍恰好重合。

礼堂侧门忽地刮来一阵穿堂风，如一头凶猛的巨兽，掀起投影幕布的一角。昨夜被篡改的借阅记录仿佛被施了魔法，正在云端自动修复，二十七个时间戳犹如调皮的精灵，开始逆向流转，最终定格在去年初雪的那天——沈月在借书卡上发现两个紧挨着的陌生名字，那时的她宛如一个懵懂的孩童，尚未知晓，有些秘密恰似古籍区的尘埃，只需微风轻轻吹拂，便会如隐匿的宝藏般，显现出底下重叠的掌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