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破

礼堂穹顶的菱形光斑突然剧烈晃动，像是被某种无形力量搅动的星河。教导主任手中的鉴定报告在穿堂风里猎猎作响，第二页赫然是古籍区监控的九宫格截图——文艺委员踮脚抽出《昭和诗魂》的瞬间，深蓝活页本里飘落的便签纸正巧卡在书架缝隙，露出半截紫外线荧光墨点。

"去年校庆诗会。"沈月指尖抚过银杏叶边缘的锯齿，投影光幕突然切换成两张泛黄的借书卡，"当班长说他的《冰层下的鲸歌》是即兴创作时，这张卡上却显示......"她将两张卡片叠在光源前，三十年前的借阅者姓名与文艺委员的学号在透光处严丝合缝地重合，墨渍在纤维纹理中蜿蜒成DNA螺旋般的双链结构。

评委席传来陶瓷杯盖的清脆磕碰。最年长的教师从绒布口袋里摸出放大镜，镜片掠过借书卡边缘的钢印水纹："1983年《新芽》的防伪标识。"他枯槁的手指突然颤抖，"这些水纹需要特制滚筒压制，而学校印刷室在九十年代就......"

一声惊呼突兀地响起，但很快就被一阵刺耳的金属撞击声无情地斩断了。只见文艺委员手中那精致的活页本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锁扣瞬间弹开，里面泛着靛蓝色荧光的纸页如同决堤的洪水、崩塌的雪山一样，铺天盖地地倾泻而出。

沈月见状，急忙蹲下身子，眼疾手快地从这混乱的“纸海”中捡起了半张被隐形墨水涂抹得面目全非的借阅清单。她小心翼翼地将其凑近眼前，然后对着不远处的投影仪轻轻地哈出一口热气。奇迹发生了！原本已经褪色得几乎难以辨认的字迹，竟在这股温热的雾气笼罩下缓缓浮现出来。

仔细一看，这些字迹所记载的竟然是三十年前某位特级教师的借书记录！更令人惊讶的是，上面的每一本书名都与班长那篇获奖作文中所引用的书目完全重合。

这时，沈月猛地转过头来，目光直直地射向评委席上那位面容慈祥的老教师。她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说道：“您当年用左手誊抄笔记的习惯，原来时至今日依然没有改变啊。”听到这句话，老教师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他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眼镜的链条也仿佛受到惊吓一般，突然紧绷成一条锐利无比的银线。

“想必当初文艺委员在您那座位于旧宅阁楼里偶然发现那些珍贵的手稿时，怎么也不会想到您居然会提议设立‘新芽传承奖’这个奖项吧？”沈月继续步步紧逼，语气虽然平静，但其中蕴含的质问意味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剑，直直地刺向老教师的心窝。

风于此刻凝滞。十七片白玉兰瓣静悬于光束之中，每片背面皆印着微缩版《荆棘与月光》的段落——此乃沈月借 3D 打印机所制之记忆载体。大屏幕旋即自动比对文本 DNA，二十七个遭篡改之时间戳于虚拟沙漏中再度坠落，终而拼凑出令人窒息之真相：昔日因抄袭风波而退学之教师，三十年后以镜像回文重构自身作品，却使最为得意之门生成了提线木偶。

当保安指纹锁弹开之际，古籍区传来沉郁之坠响。那本《昭和诗魂》之书脊绽出裂缝，微型摄像头滚落于 1983 年之借阅登记册上，镜头中最后之画面，乃是文艺委员将隐形墨水涂改液滴于班长外套内袋时，袖口沾染的松节油气味——与评委席老教师常年携带之油画修复剂，于光谱分析仪下呈现出全然一致之化学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