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入宫那一日，阳光透过朱红的宫门，洒在冗长的宫道上，我怀揣着满心的忐忑与期许，踏入了这四方红墙围就的紫禁城。在繁琐的册封仪式后，我被封为清婕妤，自此开启了这深宫内院的生涯，居所被安排在了棠梨阁。

这宫闱仿若一座巨大而华丽的牢笼，虽不见皇后娘娘坐镇中宫，发号施令，但凌贵妃与宸德妃两位娘娘代行协理六宫之责，倒也将诸事操办得井然有序，未有半分差池。

初次拜见二位娘娘，正值春日，御花园里仿若人间仙境。暖阳倾洒，繁花似锦，五彩斑斓的花朵层层叠叠地肆意绽放，微风拂过，花枝轻颤，引得蝶舞蜂飞，一片热闹欢腾之景。我却无心赏玩，满心的紧张与不安，在宫女的引领下，莲步轻移，向着二位娘娘所在之处而去，去恭行请安之礼。

还未近前，远远地便瞧见凌贵妃那高挑而婀娜的身姿，她身着一袭月白色宫装，衣袂飘飘，上头用金银丝线绣着精致繁复的花纹，在日光下闪烁着微光，尽显尊贵。一头乌发高高挽起，头戴赤金点翠步摇，那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翠羽流光，更衬得她端庄大气，仪态万千。一旁的宸德妃则宛如一朵娇柔的春花，一袭浅粉色罗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如云的鬓发斜插着一支白玉兰花簪，花瓣莹润，散发着温润的光泽，整个人温婉秀丽，透着一股江南水乡女子的柔美韵味。二人坐在八角亭中，周围花团锦簇，她们笑语嫣然，仿若一幅绝美的春日美人图。

我忙收摄心神，快走几步，盈盈下拜，声音轻柔却清晰：“清婕妤见过凌贵妃娘娘、宸德妃娘娘，愿娘娘们凤体安康，青春永驻。”凌贵妃微微抬眸，眼中带着温和笑意，仿若春日暖阳，驱散了我些许紧张，轻声道：“起来吧，妹妹不必多礼。听闻妹妹才情出众，在入宫前便颇负才名，今日一见，这通身的气质果然不凡，倒叫本宫心生欢喜。”宸德妃也随之微微颔首，目光轻柔，柔声道：“往后妹妹在宫中，人生地不熟的，若是有什么难处，莫要自己扛着，尽管与我们说。”

自那之后，因着二位娘娘的照拂与亲和，我与她们渐渐熟络起来。凌贵妃出身武将世家，父兄在沙场上浴血奋战，立下赫赫战功，她自幼耳濡目染，行事果敢利落，毫无一般女子的扭捏之态。在处理宫中繁琐事务时，手段雷厉风行，面对犯错的宫娥太监，惩处分明，却又不失公允，令人心服口服。闲暇之时，她常会召我至她的宫殿，与我分享一些前朝的趣事逸闻，谈及家族父兄的英勇战绩，眉眼间满是骄傲之色，那是对家族深深的自豪与眷恋。

而宸德妃自幼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心思细腻如发，擅长琴棋书画，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诗意才情。每至午后，阳光慵懒地洒进绮梦轩，她总会教我一些诗词格律，从平平仄仄的韵律，到诗词意境的营造，一字一句，耐心无比。或是手把手地教我抚琴作画之法，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弄，流淌出悠扬的曲调；画笔在宣纸上游走，勾勒出山水花鸟的神韵。

一日午后，阳光暖煦，我精心准备了亲手做的点心，用食盒装着，前往宸德妃的绮梦轩。刚踏入轩内，便见她正坐在雕花窗前，对着一副未完成的画卷凝神思索，眉头轻蹙，似是遇到了难题。见我来了，她忙放下手中画笔，笑意盈盈地起身相迎：“清妹妹来得正好，我正为这幅画犯愁呢，怎么瞧都觉着缺了些什么。”我带着几分好奇走近，探头一看，画上是几枝盛放的海棠，那海棠花娇艳欲滴，花瓣层层舒展，色泽明艳动人，仿若能闻到馥郁花香，可细细观之，却总觉少了几分生气，仿若只是静物，缺了灵动之感。我思索片刻，脑中灵光一闪，提议道：“娘娘，若是添上两只蝴蝶，在花间翩翩起舞，或许会让画面更灵动些，仿若这春日的生机都跃然纸上了。”宸德妃眼睛一亮，仿若被我点亮了灵感之火，依言提笔，蘸了蘸颜料，手腕轻转，不多时，两只栩栩如生的蝴蝶便在花间蹁跹而起，似要破画而出。她欣喜不已，笑着拉过我的手：“妹妹真是妙思，经你这一点拨，这幅画可算是有了神韵，仿若活过来了一般。”

又有一回，宫中筹备一场盛宴，以款待外邦来使。凌贵妃身负重任，忙得不可开交之际，却还不忘提携我，邀我一同筹备。从菜品的安排，要兼顾各方口味，又要彰显我朝的富足与特色，山珍海味、时蔬鲜果，一样样细细斟酌；到舞乐的编排，既要契合宴会的庄重氛围，又要展现我朝的文化底蕴，乐师的挑选、舞曲的选定，无一不是学问。她都耐心地与我讲解其中的门道，拿着宴席的布置图，纤细的手指在图纸上划过，认真说道：“这宫中宴会，讲究的是个周全细致。每一处细节都关乎皇家颜面，一处疏忽，那可就是大事，莫说让外邦看了笑话，就是宫中人等，背后也要议论纷纷。”在她的悉心指导下，我逐渐熟悉了宫中诸多规矩礼仪，仿若从一个懵懂新人，慢慢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宫妃。

与她们相处的日子里，我越发深刻地感受到她们的真诚。她们虽在这深宫中位高权重，受尽荣宠，却从不恃宠而骄，亦不打压像我这般初入宫的新人。她们深知这宫闱深深，长夜漫漫，其中的寂寞与艰辛如影随形，是以对我多有照拂。我也在她们的陪伴下，渐渐放下了心中的防备与不安，融入了这宫廷生活。只是偶尔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我还是会想起阿随，想起曾经在桂树下的欢声笑语、海誓山盟，那些美好的过往仿若昨日。可如今身处这宫墙之内，身不由己，那些过往只能深埋心底，化作心底最柔软的一抹记忆。我深知，当下能做的，便是珍惜与二位娘娘的情谊，在这复杂的宫廷中寻得一丝温暖与安宁，守着这一方天地，慢慢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