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线上,一支肃穆的仪仗缓缓行来。不再是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的奴隶,而是身着鲸鲨纹饰轻甲、步伐沉稳如山的鲸鲨族精锐卫队。
他们的目的地,是采石场边缘,一处背靠巨大风化岩石的、极其不起眼的角落。没有墓碑,只有一堆被风沙反复雕琢、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乱石堆。这里,便是“鲸骨爷爷”长眠之地。
当年,金象族士兵将老人的遗体如同垃圾般拖走,草草掩埋于此。是年幼的鲸宸和鲸凝,在夜深人静时,偷偷用能找到的石头,一点点堆垒,标记了这处埋骨之所。
仪仗在远处停下,肃立如林,形成一道沉默的屏障,隔绝了风沙与窥探。
鲸宸和鲸凝两人并肩,一步一步,走向那堆乱石,他们的脚步踩在松软的黄沙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他们停在了石堆前。那堆石头,比记忆中更加低矮、更加残破,几乎要被黄沙彻底吞噬。
鲸宸沉默地凝视着石堆,那双曾令敌人胆寒、令臣民敬畏的幽蓝眼眸,此刻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深沉。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狂风呼啸的夜晚,窝棚角落里,老人枯槁冰冷的手覆在自己拳头上的触感。
鲸骨“记住图腾……带着他们……活下去……等风起……然后……站起来!照顾好小凝……”
鲸宸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单膝跪了下去。坚硬的沙砾和碎石硌着包裹在精致软软铠的膝盖,但他毫不在意。
鲸凝站在他身侧,没有立刻跪下。她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着,轻轻拂去石堆顶端几块石头上的浮尘。动作轻柔得如同怕惊扰了长眠的老人。
然后,她才缓缓地、同样郑重地在鲸宸身旁跪下。水色的裙裾在沙地上铺开,如同绽开的一朵祭奠之花。
随行的、身着素衣的侍从无声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祭品,一件件、极其恭敬地摆放在石堆前。
琉璃鲸鲨图腾: 并非黄金美玉所铸,而是用深海采集的纯净琉璃,由族内最心灵手巧的匠人,依照鲸骨爷爷当年在沙地上所画的模样,精心烧制而成。
苦艾草环:并非名贵花卉,而是用沙漠中最常见的苦艾草精心编织的花环。草叶已经过特殊处理,保持着坚韧的形态和特有的苦涩清香,草环中心,静静躺着一枚小小的、已经枯黄发脆、却依旧保持形状的旧草编“平安结”——那是当年鲸凝在石笼中编织的信物。
简朴的祭食: 几块烤得焦香的粗粮饼,几枚沙漠野果,一壶清水,这是对奴隶岁月里那点可怜口粮的追忆。
祭品摆放完毕,侍从无声退下。风沙似乎也识趣地小了些。
鲸宸“爷爷……”
仅仅两个字,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空隧道。
鲸宸“我们……来看您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眼前简陋的石堆,又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个在窝棚里为他们讲述鲸鲨族的老人。
鲸宸“您当年在沙地上画下的图腾,”
他指向那尊流光溢彩的琉璃鲸鲨。
鲸宸“我们把它立起来了,立在了鲸鲨族宫殿的最高处,立在了每一个族人的心里,它不再只是沙地上的印记,它是我们力量的旗帜!”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和沉淀了太久的悲愤。
鲸宸“金象族的鞭子,断了,他们的宫殿,塌了,他们的奴役,被我们亲手砸得粉碎!鲸鲨族,站起来了……像您当年画下的图腾一样,昂着头,站在这片曾经只带给我们屈辱的土地上!”
他紧握的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当年的压迫彻底捏碎。
鲸宸“我们……”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目光转向身侧的鲸凝。
鲸宸“像您嘱咐的那样,好好的。阿凝她……很好。她系住了族人的心,也……抚平了我心里的躁动。”
鲸宸不再说话,只是深深地低下头,额头几乎触碰到冰冷的沙砾。那宽阔如山岳的肩膀,此刻微微颤抖着。
鲸凝一直安静地听着,泪水早已无声地滑落,她没有去擦,任由泪水滴落在身下的沙地里。
当鲸宸停下,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依旧温柔坚定。
鲸凝“爷爷……”
鲸凝“您看到了吗?哥他……做到了。他带着我们,真的站起来了。您说的‘风’,刮起来了,刮倒了那些压在我们脊梁上的山!”
她抬起泪眼,望向那尊琉璃图腾,仿佛在与老人的灵魂对话。
鲸凝“您教宸哥藏锋,教他等待风起……他都记着。他用您教的智慧,积蓄力量,在最关键的时刻,掀起了滔天的巨浪他……没有辜负您的托付。”
鲸凝“还有海婆婆……”
她的目光落在那朴素却意义深重的苦艾草环上,泪水再次汹涌。
鲸凝“她教我的草药知识,救了很多很多族人。我用您教我的方式,像水草一样,把大家的心系在一起。我们……都记得您的话,记得我们的根在哪里。”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粗糙的石块,如同当年在窝棚里,老人用枯手为她拭泪。
鲸凝“这里……还是这么荒凉,风沙还是这么大。但是爷爷,您知道吗?在我们的新家,有树,有花,有干净的水。孩子们不用再挨鞭子,老人们能安享晚年……”
鲸凝俯下身,额头轻轻抵在冰冷的石堆上,压抑的啜泣声终于从她紧咬的唇间泄露出来,肩膀微微耸动。
鲸宸伸出手,宽厚温暖的手掌轻轻覆盖在鲸凝因哭泣而颤抖的背上。没有言语,只有无声的支撑。
鲸宸“爷爷,您安息吧。鲸鲨族的路,我们会继续走下去,您的名,您的愿,会随着鲸鲨族的血脉,世代流传,永不磨灭!”
鲸宸和鲸凝,金域的王与后,就这样长久地跪在风沙之中,跪在那一堆象征着苦难源头与精神之根的乱石前。
他们的脊梁挺直如山,再不为奴役而弯折,他们的手握在一起,汲取着彼此的力量和那份穿越生死、源自鲸骨爷爷的深沉托付。
……
宸凝单独副本——【奴隶岁月】解锁百分之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