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笼中骨

金丝笼中骨

深秋雨夜，鎏金阁的铜锁在雷光中泛着冷芒。枫卿灵蜷缩在铺满软绸的榻上，白发凌乱地散在枕边，蓝眸空洞地望着梁上晃动的宫灯。腕间的金丝镯又紧了半寸，勒得皮肤渗出血珠，这是圣采儿发现她试图用发簪撬锁的惩罚。

"滴答——"檐角的雨水坠在青石板上，惊得枫卿灵一颤。三年了，她早已分不清昼夜，只记得圣采儿每次出征前都会将她锁进这间暗室，回来时带着沾血的战利品，强迫她用那双握惯长枪的手抚摸。

雕花木门轰然洞开，圣采儿浑身湿透地闯进来，玄色铠甲还在往下滴水。她扯下披风裹住枫卿灵，指尖却掐住她的下巴："听说你求见新帝？"

蓝眸泛起绝望的涟漪，枫卿灵挣扎着别过头："放开我！"

"放开？"圣采儿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癫狂，"当年你在校场一枪挑落我的冠冕，就该知道，我要的东西，就算挫骨扬灰也要攥在手里！"她猛地扯开枫卿灵的衣襟，露出心口那道狰狞的疤痕——那是三年前她为了阻止枫卿灵自尽，亲手用匕首剜去了刻着"自由"二字的皮肉。

雷声炸响的瞬间，圣采儿将人抵在蟠龙柱上，滚烫的吻带着铁锈味落下。枫卿灵咬碎了口中的血，恍惚间又看见父亲被枭首示众那日，圣采儿就站在刑台之下，嘴角挂着温柔的笑，仿佛他们仍是年少时并肩练剑的好友。

"边关告急，北狄大军压境。"枫卿灵趁着喘息，艰难道，"放我出征，我愿永居此府，再不反抗。"

圣采儿的瞳孔骤然收缩，掌心的玉佩几乎要嵌入她后背——那是枫卿灵初入军营时，她偷偷从其营帐顺走的贴身之物。"你以为本公主还会信你？"她突然扯开枫卿灵腕间的纱布，看着新结的伤口狞笑道，"上次你也是这样骗我，结果半夜就想用金簪自刎。"

阁楼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已是三更天。圣采儿突然抱起她走向浴池，温热的水流漫过伤痕累累的身躯，却暖不化枫卿灵眼底的冰霜。"灵儿，你说这天下，还有哪里比我身边更安全？"圣采儿用绣着并蒂莲的锦帕擦拭她的银发，"那些说要救你的人，不过是觊觎你的美貌与战功。"

晨光刺破云层时，枫卿灵在锁链的哗啦声中醒来。案头摆着圣采儿亲笔抄写的《女诫》，字迹工整得可怕，而她昨夜求见新帝的奏折，此刻正化作灰烬，在风里打着旋儿飘出窗外。

日复一日，鎏金阁的铜炉永远烧着龙涎香，却驱不散角落里的霉味。枫卿灵开始整夜整夜地咳嗽，咳出的血沫染红了丝绸帕子。圣采儿将太医院最名贵的药材熬成药汁，捏着她的下巴强行灌下，"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就杀光这宫里所有人陪葬"。

春去秋来，枫卿灵的蓝眸渐渐失去光彩。圣采儿将朝堂搬到她床边，每次议事都要握着她的手按在奏折上，仿佛这样就能让她参与朝政。窗外的梧桐树黄了又绿，而她始终被困在这方天地，连看一眼落日都成了奢望。

某个大雪纷飞的深夜，枫卿灵在高热中陷入昏迷。恍惚间，她又回到了校场，银枪破空，蓝眸倒映着晴空。圣采儿玄色披风猎猎作响，笑着朝她伸出手。而现实里，圣采儿正将滚烫的药汁灌进她嘴里，泪水砸在她苍白的脸上："你敢死，我就把你的骨灰掺进金粉，日日涂在脸上！"

时光在鎏金阁的铜锁上锈出绿痕。当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时，没人记得长公主府里还关着一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女首辅。唯有夜深人静时，偶尔会从紧闭的窗棂里传出微弱的琴声，那是圣采儿逼着枫卿灵弹奏的《凤求凰》，曲不成调，却声声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