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剪，刺骨般割人肌肤。
灵玉跟随墨希掠入书院中心，一路上，空气中那股黑暗力量愈发浓厚，像是从地底深处悄然升起的死气，隐隐噬咬着书院的屏障。
她指尖触着腰间的玉囊，闭目感知，很快感到一缕诡异的波动正从西南角的药圃方向逸散开来，如同一条细长而狡诈的蛇，缠绕游弋。
“在药圃附近。”她睁开眼，眼神清冽地看向墨希。
墨希点头，两人脚下生风，转瞬之间已经跃入了药圃的青石围墙内。
月光斜洒，熟识的草药香已然被浓重的血腥掩盖。
地面上有几株原本灵气盎然的药植，此刻却枯萎扭曲，宛如被毒气熏灼一般。
“好好的灵物，竟毁成这副模样——这些妖怪不仅残忍，还胆敢深入书院。”灵玉咬牙低语，抬手持玉，一阵光流沿掌心盘旋而出，灵力触及泥土，一下子将四方煞气聚拢于一点，露出地下残留的妖气残痕。
墨希皱起眉，“这不是一般的小妖，怕是有人故意放它们进来的。”
“那个李大玄……”灵玉喃喃，却很快断了猜测，没有证据，说这些于事无补。
他们没有耽误，转身迅速找到了陈老师，将所见所感一一道来。
苍颜白须的老先生，在听完之后眉头紧锁，却没有丝毫迟疑地站起身：“看来，这些妖物已经准备好了，要将书院视为猎场了。”
他说罢，拄着拐杖走出书房，扬声命令数名学长学姐：“提升国子监的结界，所有符文阵台立刻检修！三人一组，巡查中院后院！”
“我亲自带队，巡守南墙。”他目光如电，眼中再无曾经的固执和否定，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势，连一旁沉默已久的学生都下意识挺直了背脊。
灵玉望着他，心中一暖，有些欣慰地看了墨希一眼。
“他终于信你了。”墨希轻声道。
“也信你。”
没有再多言，两人同时点头，转身准备下一步行动。
夜色如漆墨，凉风呜咽。
带着阿远，他们悄无声息地离开书院，朝北山下的废村而去——那是一块灵玉白日里感受到妖气积聚的地方。
三人脚步悄然，灵玉走在前头，手中一块乳白小玉漂浮于空，如萤火般缓缓旋转，微光照亮周围不足一米距离，却奇异地没有引来附近妖怪的警觉。
“越来越多了，”她压低声音，“四周至少潜伏着七八只小妖，其中两只灵力不弱。”
“你能稳住它们？”墨希问。
“能。”她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
三人埋伏在一处倾塌的灰瓦房后，废村破落，碎瓦堆中不时传来兽爪刨动瓦砾的沙沙声，一只只有藤条样触手的妖物弓着脊背在围墙边徘徊，像在嗅闻空气中的生人气息。
灵玉打出一片玉光，几枚细如竹针的碎玉飞出，精准地没入那妖物脊骨处。
它低吼一声，却未能挣扎几下，就被墨希一掌拍碎脑骨化作黑雾消散。
围聚的风瞬间乱了，有些妖物开始躁动不安。
“快，动手，否则它们要报警群呼。”
阿远点头，从背后掏出一把玄铁短刃向左侧掠去，与一头半透明蜥蜴形状的妖物交手。
灵玉从容应对右方——两只动作敏捷如猴的赤目兽，于屋梁上一上一下扑杀而来，她五指轻旋，一块大玉骤然炸裂，迸出四散玉片，瞬间布出一条封路玉网，将两只妖物罩定其中，控制其动弹不得。
墨希手持铁尺般的兵器，直掠入大量雾气中心，一击便将其中一只惨嚎而后化雾。
他动作凶狠果决，在狭小村巷间游走如魍魉，身影划过的地方只剩下一片余温尚存的黑焦与碎影。
一刻钟后，四周终于安静下来。
“解决了大半。”阿远持刃走回来，气息略微浮动，“可惜有一只遁逃了。”
“它一定会回去通风报信。”灵玉盘坐下，迅速从玉囊掏出一块玉简，按指点动，一道类似灵纹电流的符光向天传送，看起来是某种临时通告法术。
墨希蹙起眉，“我们不能等它返回。你刚才有没有听见脚步声？”
“有。”阿远立即回应。
不远处，一阵踩踏土地的快节奏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气息浓烈，却又刻意隐匿到极致。
这是训练有素的猎杀方式，而并非常妖类那种杂乱破阵的狂冲。
“人类。”墨希沉声开口，“而且不是书院的人。”
“李家人？”灵玉下意识道出。
话音未落，四周冷风一起，屋脊上悄然降下一黑衣人，面罩遮脸，背后负剑，腰间葫芦微晃。
他脚间一落，竟没发出半点声响，俨然与之前黑衣人同出一脉，却灵力更为精深。
“他们来了。”墨希冷冷一笑，缓缓握紧手中兵器。
灵玉眸光闪动，陡然站起，唇角微挑，左手贴着玉囊轻轻一抹，掌下一抹莹白灵芒升腾如焰，一丝未散。
“那，正好。”她声音温柔，却冷意刺骨。
话音未落，远方的天边，猛地炸开一道血霞般的阴焰。
第160章：血月将至
夜色压顶，阴云翻滚如浪，书院之中灯火通明，符阵流转的光芒沿屋脊墙角蜿蜒如龙，浮空的偃旗招展，猎猎作响。
灵玉足踩新布阵的灵纹，玉步落下之处灵光涌动，如涓涓细河渗入地脉，催生出一层幽光罩面。
她唇角沾着些微疲意，却仍目不斜视，一寸不落地指点检查。
不远处，墨希正与阿远一同查阅北墙符篆的稳定性，他指尖触着符线，灵力入内，确认没有丝毫断裂。
“南苑已封，结界反应正常。”阿远喘着气跑来说，“剩下主殿和藏书阁。”
“藏书阁我去。”灵玉拎起玉囊，眼神微亮，即便眉梢带尘，也掩不住她那种坚定得像星光的璀璨。
众人聚在演武场，整齐地站立在台下，由墨希亲自点名演说。
五十余名学子，衣袍沾尘，却面色如铁，目光灼灼地看向台上立身的少年。
“书院不是只有笔墨纸砚，也该有血有骨。”墨希开口，声音虽不大，却沉沉穿透风声，一道道像针一样钉入人心，“今晚我们不再只是学子，而是守护的主人。”
台下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应和，那些曾经质疑他的人，如今也挺直了腰。
陈老师负手站在角落，眼中虽无言，却点了点头。
灵玉站在红漆石阶下，看着这一切，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紧绷和暖意交织，她从来不是属于人界的生灵，可此刻却觉得自己躬身站在了真正的家园门前。
一切准备就绪。
防线已布，人心凝聚，临战的压迫感像四面合墙，层层压来，没人能完全松懈。
就在众人逐渐退去，准备轮换休整时，一只乌黑如墨的信鹤从天而至，直坠灵玉跟前，落地后化作一团黑焰，将自己焚毁，只留下一道赤红如血的细简。
灵玉蹲下捡起手札，展开第一页，字迹秀逸，却透着逼人的狠意。
“明日月圆之夜，书院之外，生死见分晓——李大玄。”
风吹过纸角，火光映在她眼中，把她的神情照得分外清晰。
她抿唇无语，将信递给墨希。
他接过，一扫而过，手指微收，简上火星未歇，竟被他徒手碾灭。
两人相视，谁都没退缩。
“他终于，不装了。”墨希低低开口，声音带着一抹锋刃刚出鞘的轻响。
灵玉眼眸清凌，忽地笑了一声，淡然决绝。
下一瞬，两人并肩转身，步入主阁之下。
天幕愈发沉重，远方天空，那枚尚未升起的血月，正悄然迎来它的高光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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