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 7月20日 周六 首尔仁川国际机场 雾霭
8:07 PM 东京湾上空 云层裂缝
机舱灯光调暗的瞬间,泰亨卫衣领口露出的夜光涂料正在幽蓝中呼吸。他歪头靠着舷窗,眼罩滑到鼻梁中段,露出底下青黑的阴影。我数着他随引擎震动轻颤的睫毛,忽然想起去年马德里巡演结束那夜,他蜷在酒店浴缸里睡着的模样——泡沫堆在下巴像融化的雪,手里还攥着湿透的歌词本。
空乘送来薰衣草热敷毯时,泰亨无意识蜷缩的脚趾抵到我膝盖。他球鞋侧边沾着武道馆舞台的银粉,随呼吸起伏闪烁如将熄的星屑。我替他拉下滑落的薄毯,指尖掠过肩胛骨处未消的威亚勒痕,芝加哥那场事故留下的淤青已经褪成浅咖色,像枚被风雨侵蚀的月亮。
9:13 PM 对马海峡气流
突来的颠簸惊醒了我。泰亨不知何时扯掉了眼罩,虹膜在阅读灯下泛着雾蒙蒙的灰。他正用吸管戳酸奶盖,手腕内侧用荧光笔写着模糊的音符——是昨夜在寿司店餐巾纸上记的旋律,被汗渍晕染成抽象画。
"要听听看吗?"他突然塞来一只耳机,线缆缠着褪色的登机牌。电流杂音中传来雨声采样,混着便利店微波炉的嗡鸣。当鲷鱼烧包装纸的窸窣声加入时,我闻见记忆里红豆馅的焦甜,"这是..."
"机舱广播的底噪。"他牙齿轻咬吸管,在酸奶表面戳出月球坑,"加上刚才空姐推车的声音。"舷窗外闪电掠过,瞬间照亮他指甲缝里未洗净的蓝光涂料,像深海里发光的浮游生物。
10:29 PM 济州岛以南 积雨云
泰亨终于陷入浅眠,额头抵着舷窗的模样让人想起练习生时期。那时他总趴在作曲室的钢琴盖上小憩,脸颊压出琴键印痕,梦里还在哼副歌的转音。此刻他垂落的手掌微微抽搐,腕骨凸起的弧度让我想起南俊哥雕刻木雕时,刻刀削出的锋利棱角。
空乘送来荞麦枕时,他忽然呢喃起大阪场的应援口令。汗湿的额发黏在眉心,像暴雨中倾倒的芦苇。我抽出他攥在掌心的登机牌,褶皱处洇开的字迹依稀可辨"9月7日 彩排室B",那是我们修改第二十七版编曲的日子,咖啡渍在乐谱上漫成首尔地图的形状。
11:55 PM 仁川机场上空 雾霭
降落前的广播惊醒泰亨,他掀眼罩的动作扯松了发圈,黑发垂落的样子竟有些陌生。机舱紫光灯下,他脖颈处贴着的膏药边缘翻卷,露出底下过敏泛红的皮肤——东京梅雨季的湿气在他身上长出疼痛的苔藓。
"梦见PD nim了。"他突然开口,喉结擦过我替他调整安全带的指尖,"在涩谷那个鲷鱼烧摊子..."氧气面罩的阴影投在他嘴角,凝固成一个类似微笑的弧度,"他说我的转音像烤过头的红豆馅。"
跑道灯海涌入舷窗的刹那,泰亨把手伸进我卫衣口袋。他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灼烧侧腰,掌心里躺着便利店顺来的草莓糖——包装纸折成了歪扭的飞机,机翼处用荧光笔画着鲸鱼尾巴。
次日00:27 AM 廊桥冷光
泰亨拖着登机箱踉跄前行时,卫衣帽子被空调风吹成鼓胀的帆。我数着他后颈随步伐明灭的夜光涂料,那些在芝加哥场画下的星座图案早已斑驳,此刻却像银河碎屑坠落在疲惫的肩线。他突然停步摸向口袋,翻出半融化的巧克力塞给我:"帮个忙..."
我们躲在廊桥转角分食粘稠的甜,监控摄像头红光扫过时,泰亨迅速用糖纸遮住脸。黑暗中有地勤推着行李车经过,滚轮声与记忆里待机室的服装车重叠。他忽然把额头抵在我肩胛骨之间,呼吸间的薄荷糖气息裹着倦意:"回宿舍后..."
接机的咆哮声吞没了后半句。应援牌的光海在玻璃门外沸腾,泰亨条件反射挺直脊背,把皱巴巴的糖纸塞进我掌心。转身时他拉高衣领,芝加哥场的淤青重新藏进布料褶皱,唯有眼尾未卸净的闪粉还在忠诚地发亮,像坠入大气层的星子燃烧最后的辉光。
00:49 AM 保姆车后座 雨刮器节拍
泰亨蜷在真皮座椅上睡着了,耳机线在颈间缠成青白的血管。窗外掠过的路灯在他脸上切割明暗,忽而像格莱美颁奖礼那夜的强光,忽而像地下练习室摇晃的钨丝灯泡。我把他滑落的左手放回毯子下,触到虎口处结痂的烫伤——东京便利店爆浆的鲷鱼烧,此刻成了皮肤上小小的火山口。
当保姆车碾过减速带时,他无意识哼起飞机上那支噪音旋律。雨滴在车窗上拉出五线谱,某个瞬间我错觉看见智旻的舞鞋在积水里旋转,硕珍哥的笑眼倒映在破碎的霓虹里,玧其哥的指节叩响车窗如敲击老旧钢琴。泰亨的梦境正在吞噬整个首尔的雨声,而我们在疲惫的深海中缓缓下沉,等待着下一次浮出水面换气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