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

2024年 8月15日 周四 首尔圣母医院耳鼻喉科 阴

消毒水辣得眼睛疼。泰亨缩在铁椅子上啃指甲，手机屏保还是上周拍的团体照——当时我刚拆了石膏，七个人在练习室叠罗汉，他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现在那张照片被检查单挡着，只露出他脖子上贴的卡通退热贴，滑稽得要命。

护士叫号声惊得他抖了下，检查单掉在地上。我弯腰去捡，瞥见"声带息肉"几个字被红笔圈得触目惊心。他一把抢过去，卫衣袖子蹭到我刚结痂的针眼："别看，丑死了。"

上午10:20

玻璃门开了条缝，飘出医生平板的声音："...建议尽快手术，但术后三个月不能..."泰亨突然踹到垃圾桶，哐当一声截断了后半句。候诊电视正放我们上周的电台采访，他沙哑的笑声从音响里漏出来，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管。

我摸出手机刷群聊，硕珍哥发了张便当照片：紫菜包饭捏成声带形状。南俊哥评论："给泰亨的术后餐？"玧其哥秒回："他敢不吃就灌葡萄糖。"

中午12:05

消防通道里霉味冲鼻。泰亨蹲在三级台阶上，手机电筒照着喉镜检查图，蓝光把他下巴照得像鬼片现场。"啊——"他突然发出破锣似的长音，吓得保洁阿姨拖把都掉了。

"医生说要噤声。"我晃了晃药袋，"含片要不要？"他摇头，脖子上的青筋随着吞咽动作鼓起："上周签售会...那个坐轮椅的奶奶..."他声音突然卡在某个音阶，像卡带的录音机，"她说最喜欢我的低音。"

下午1:30

泰亨把饭团捏成扁的："三个月，巡演怎么办？安可场怎么办？"冰柜灯光把他眼底血丝照得分明，"总不能放伴奏带假唱。"

我抢过他手里变形的金枪鱼饭团："去年你崴脚坐轮椅打歌，不也..."

"那能一样吗！"他突然拔高的声音像指甲刮黑板。隔壁桌高中生偷拍的手机差点摔进关东煮汤里。我赶紧压低他卫衣帽子，摸到他后颈全是冷汗。

傍晚5:47

经纪人打第十通电话时，我们躲在废弃储物间。泰亨对着落灰的镜子做发声练习，手指按着喉结上下滑动。黑暗里他像条搁浅的鱼，手机播着三年前的演唱会录像——暴雨中的《春日》，他跪在舞台撕心裂肺的高音此刻变成讽刺的对比。

"你看，"他突然把手机贴到我耳边，电流杂音里混着他现在的破锣嗓，"像不像吉他弦断了？"

储物架突然被推开，智旻举着自拍杆愣在门口："直播找你们半小时了..."他镜头扫过泰亨手里的喉镜照片，直播间瞬间炸成烟花。

晚上8:30

#泰亨声带手术#爆了。粉丝剪辑他历年高光时刻，配文"天使吻过的嗓音"。黑粉截取电台破音片段做鬼畜视频，点击量五分钟破万。泰亨缩在保姆车角落刷评论，拇指划出血痕："他们说我再不手术就是拖累团队。"

南俊哥突然抢走他手机："还记得拉斯维加斯那场吗？"他点开某段彩排花絮——暴雨导致音响故障，我们七个人扯着嗓子清唱，泰亨的破音被粉丝做成remix版，成了最火的应援铃声。

深夜11:11

泰亨偷了玧其哥的电子烟，薄荷味混着夜风往我脸上扑。他手腕上的夜光涂料早褪色了，现在贴着膏药像打了补丁的玩偶。"今天医生拿棉签捅我喉咙..."他忽然模仿检查时的干呕声，笑着笑着咳出泪花，"比吃号厚做的辣炒年糕还恶心。"

楼下传来醉汉的歌声，荒腔走板的调子竟有点像我们的出道曲。泰亨突然跟着哼了两句，沙哑的声音撞在晾衣架上，惊飞了栖息的鸽子。

凌晨1:23

我起夜时发现泰亨瘫在客厅地板上，周围散着十几种喉糖包装纸。手机屏幕停在我们第一次拿大赏的视频，他当时哭到假睫毛掉了一半。现在屏幕光照着他脖子上的超声贴片，像块将要融化的雪。

"喂，"他突然用气声说，"要是手术失败..."洗衣机突然开始脱水滚动，轰鸣声吞掉了后半句。但我知道他在问什么，就像三年前威亚事故后他躺在担架上，死死攥着我手腕问"还能跳舞吗"。

晨光爬上药盒时，泰赫手机震了下。玧其哥凌晨发的消息："主唱的位置永远留着，哑了也得给我站着。"配图是当年他膝盖手术时，我们七个人在病房拍的丑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