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锋相对

我站在朝堂的玉阶上，丝绸朝服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指尖划过袖口暗纹，那是沈家独有的云雀图腾。萧煜的目光越过群臣落在我身上，他今日穿了明黄太子常服，腰间却悬着那枚我从未见过的青玉坠子——柳如烟上月亲手所赠。

"陛下龙体欠安，今日早朝由本宫与太子共同主持。"我的声音在殿内荡开，余光扫到礼部尚书赵大人猛地攥紧了笏板。这个老狐狸向来反对后宫干政，此刻他山羊胡须抖得厉害。

兵部侍郎突然出列："启禀娘娘，北境三州急报，发现敌国斥候活动踪迹。"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我瞥见萧煜右手无意识地摸向腰间玉佩，指节发白。

"太子以为该如何处置？"我故意将问题抛给他。

萧煜喉结滚动："增派边防守军，严查往来商队。"

"仅此而已？"我缓步走下玉阶，裙裾扫过大理石地面发出细碎声响，"据本宫所知，敌国细作早已潜入京城。"指尖在兵部侍郎肩头停留，"甚至可能...就在这大殿之上。"

太常寺少卿的朝珠突然断裂，玛瑙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地上。萧煜猛地站起，案几上的茶盏被袖摆带翻，深色茶汤在明黄衣料上洇开大片水痕。

"皇后！"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朝堂之上岂可妄言？"

我转身时金步摇垂珠撞出清脆声响："三日前戌时，柳姑娘为何要去西市当铺典当鎏金簪？"看着萧煜骤然收缩的瞳孔，我压低声音，"那簪头的蓝宝石里，藏着北狄文字。"

退朝钟声恰在此时响起。萧煜抓住我的手腕，掌心滚烫："你派人跟踪她？"

"本宫跟踪的是..."我抽出手，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那个每月初五在茶楼与她接头的马贩子。"袖中密信擦过他颤抖的手指，"太子不妨看看，你心上人究竟在茶水单上写了什么暗号。"

回到凤仪宫时，沈明正在偏殿候着。他递上的檀木匣里躺着半截烧焦的纸条，烟熏味混着薄荷香——柳如烟房里特有的熏香味道。

"戌时三刻，御花园假山。"我摩挲着纸条边缘的茶渍，"看来我们的柳姑娘今晚要见重要人物。"

沈明突然按住我手腕："有人来了。"窗棂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轻得像猫，却在鹅卵石径上踩出特定节奏——三步一停，两步一顿。是萧煜幼时躲嬷嬷查岗发明的步子。

"娘娘好手段。"萧煜跨进门槛时带进一阵冷风，他眼底布满血丝，"如烟现在跪在东宫，哭着说有人栽赃。"

我拨弄着香炉里将熄的炭火："太子可曾想过，为何她总在您批阅军报时奉茶？"

"住口！"他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青瓷笔洗叮当作响，"你不过是想废后另立！"

窗外惊起一群寒鸦，黑压压的影子掠过窗纸。我慢慢展开那封密信，北狄文字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蓝光："这是今早在柳如烟妆奁暗格找到的，上面写着...三日后子时，开西华门。"

萧煜的脸色瞬间惨白。他踉跄后退时撞翻了博古架，那尊他去年送我生辰的羊脂玉观音轰然倒地，飞溅的碎玉划过我手背，留下细长的血线。

"不可能..."他盯着信纸上熟悉的字迹，"她说那是...家书..."

沈明突然闪身挡在我面前。一支淬毒的银簪擦着他耳畔钉入屏风，尾端还在嗡嗡震颤。柳如烟不知何时出现在梁上，素白衣袂翻飞如鹤。

"萧郎别信她！"她的声音甜得发腻，手中却寒光连闪，"这毒妇早与北狄——"

弓弦声破空而来。柳如烟旋身避箭时，发间玉簪脱落，在青砖地上摔成两截。她突然僵住——那簪芯竟是中空的，滚出粒粒深蓝色药丸。

我拾起一粒碾碎，幽香瞬间弥漫："北狄死士专用的鸠羽丹，看来柳姑娘没打算活着出宫。"

萧煜像被雷击中般定在原地。柳如烟突然笑了，嘴角扯到不可思议的弧度："沈清澜，你以为赢定了？"她猛地扯开衣领，锁骨下方赫然烙着狼头纹印，"看清楚！你们边境十二城的布防图，早随着太子枕边风送到大汗案头了！"

窗外传来整齐的铠甲碰撞声。沈明吹灭烛火的瞬间，我看到萧煜拔出佩剑的手在发抖。柳如烟突然扑向他，胸口直直撞上剑尖。鲜血喷溅在萧煜惨白的脸上时，她还在笑："记住...是沈家...逼死我的..."

"砰"地一声巨响，殿门被羽林军撞开。火把照亮萧煜跪在地上抱着柳如烟的景象，他的朝服前襟全被血浸透，像朵妖异的牡丹。我弯腰捡起柳如烟临死前抛出的锦囊，里面躺着半块虎符——能调动京畿三万守军的另一半，此刻正藏在萧煜的暗格里。

"传令。"我的声音在血腥味中格外清晰，"全城搜捕北狄细作。"金丝楠木地板上的血泊里，倒映着萧煜空洞的眼睛。他怀里那具尸体逐渐冰冷，左手却还维持着某种奇怪的手势——三指蜷曲，两指伸直，像极了北狄巫师祈福的姿势。

沈明突然拽我后退。柳如烟的指甲不知何时变成诡异的青紫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远得像是从皇陵方向飘来的。萧煜终于抬头，他沾血的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

我摸到袖中那封真正的密信——今晨刚从北境加急送来的。火漆印上是父亲独有的刀痕，里面只有八个字："狼烟已起，速决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