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银河的缺口》

巴黎的雨丝如泣如诉，缠绕着香榭丽舍大街旁的旧礼堂。张雨情的婚纱拖尾扫过积灰的红毯，蕾丝裙摆掠过三年前他单膝跪地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香槟酒渍，像一枚褪色的月亮。水晶灯在昏暗的穹顶下沉默，唯有大屏幕发出冷光，映出2016年的深秋——穿白衬衫的少女在校园走廊迷路，穿军装的少年笑着为她指路，肩章上的"中国维和"字样沾着晨露。

"第一次见你，你说我的眼睛像琉璃。"她对着空荡的观众席轻声说，指尖抚过屏幕上他晒黑的脸。画面跳转至2020年的情人节，他从马里寄来的包裹里，除了布满弹孔的围巾，还有张便签："抱歉又错过，下次补给舰来，给你带撒哈拉的沙。"视频里的她抱着围巾笑出泪来，身后的剧本摊开在台灯下，男主角的名字赫然是"小玄"。

当2023年11月的监控画面亮起时，她的呼吸骤然停滞。镜头里的他在机场免税店徘徊，指腹反复摩挲戒指盒，最终红着眼眶塞进快递箱。"任务延期了，"他对着监控扯出苦涩的笑，"但戒指先寄给你，算提前套牢。"背景里的广播正播报飞往巴黎的航班，他的军靴边堆着给她买的马卡龙，包装纸上还沾着沙漠的细沙。

手机在婚纱口袋震动，微博评论区的恶意如潮水漫来："军嫂？不过是蹭热度的戏子。"张雨情咬碎口中的药片，眼泪砸在屏幕上。红底照片发送的瞬间，她看见照片里自己的白衬衫纽扣，恰好扣在他军装第三颗星的位置——那是他说离心脏最近的地方。第二条微博的九宫格里，有他用弹壳叠的九百九十九颗星星、写着"勿念"的泡面包装、还有最后那条未发送的短信："今晚的月亮很圆，像你的笑脸。"

彭洋接到电话时，正在擦拭周小玄的和平勋章。训练场上的暴雨冲刷着"忠诚无畏"的标语，他握着手机的手剧烈颤抖，听见电话那头说"嫂子走了"，忽然想起队长总说"她最怕孤独"。陈宇在医院走廊摔碎保温杯，妻子临产的阵痛声混着耳鸣，他望着墙上的"平安"锦旗，想起周小玄说过"等孩子出生，我要当第一个抱他的人"。

维和部队官微的博文附带三段影像：第一段是2023年11月11日的战场记录仪，子弹呼啸中，他扑向惊慌的孩子，肩章上的国旗被鲜血染红；第二段是他临终前攥着的平安符，里面掉出半张照片，是张雨情在颁奖典礼上的微笑；第三段是未公开的求婚视频，他在凯旋门下紧张地调整领结，身后的埃菲尔铁塔亮起"嫁给我"的灯光。

巴黎警方公布的监控显示，她倒下时婚纱口袋里掉出枚子弹壳吊坠，里面的纸条写着："每想你一次，就摘颗星存起来，等攒够银河，就来娶你。"热搜榜的"张雨情遗书"词条下，热评第一是个小女孩的留言："姐姐，我爸爸说您丈夫救过他，他的作战本里夹着您的照片，说您是他见过最美的新娘。"

隆冬的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的白菊上凝着薄霜。彭洋和陈宇将张雨情的骨灰盒轻轻放在周小玄墓侧，新刻的碑文写着："周小玄 张雨情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陈宇带来的向日葵扎根在两座墓碑之间，彭洋用弹壳摆成的双心中央，躺着她的婚戒和他的钢笔，笔尖还沾着未干的蓝墨水。

维和部队的新营地落成仪式上，马里当地儿童指着穹顶的星空壁画问："那两颗最亮的星星是谁？"队长摸了摸孩子的头，轻声说："一颗叫小玄，一颗叫雨情，他们是守护彼此的天使。"壁画上，两颗星星的光芒交缠成戒指的形状，下方用中法文写着："爱不是终点，而是穿越银河的光。"

春夜的巴黎，旧礼堂的管理员在角落发现本日记。泛黄的纸页上，最后一篇写于2024年11月11日："小玄，今天是你走后的第一年，我穿了你最爱的婚纱，走过我们的订婚场。原来没有你的人间，连呼吸都像缺了块的拼图。但你看，我终于敢把我们的故事告诉世界——因为我知道，你的勋章和我的眼泪，都值得被星光看见。"

晚风掀起窗帘，月光爬上红毯，在她曾停留的位置，落下片洁白的羽毛。远处的埃菲尔铁塔亮起纪念灯，整座城市的星星都朝这里倾斜，仿佛要填满宇宙间，那道名为"爱"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