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渊之秘

焚渊大阵开启的第七日，楚夜在阵眼中心蜷缩成团。九根玄冰柱环绕着他，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阵外风雨大作，却盖不住少年体内骨骼发出的爆裂声——那是赤炎功在与寒玉诀争夺每一寸经脉。

萧云霁跪坐在阵前，白衣被血染成淡红。他双手结印，源源不断的寒气注入阵法，眉梢却结着冰霜。莫清歌第三次来劝时，他连抬头的气力都没有了。

"师兄，焚渊阵最多维持九日。"莫清歌将玉箫横在阵前，挡住一道试图逃窜的火苗，"届时若还不能净化魔气..."

"那就同归于尽。"

萧云霁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莫清歌这才发现他心口插着三根金针——竟是青云禁术"锁魂针"，以燃烧寿元为代价强提功力。她猛地抓住萧云霁手腕，触到的脉搏让她倒吸冷气：经脉逆转，这人早该昏死了！

阵中突然传来楚夜的嘶吼。少年周身燃起金红火焰，玄冰柱接连爆裂两根。萧云霁喷出一口鲜血，却借痛楚保持清醒，双手改换更复杂的手印。冰蓝色符文从地面浮起，与火焰碰撞出刺目的白光。

"阿夜，守住灵台！"他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想想青云山的晨钟..."

楚夜在火海中恍惚听见这话，眼前忽然浮现初拜师的光景。那年他十四岁，萧云霁立在杏花树下，接过他敬的茶时指尖微颤。记忆中的杏花忽然变成漫天火雨，另一个声音在脑海响起：

「他们骗了你...青云门害死你生父...」

"不...！"楚夜抱头翻滚，左眼泛起琥珀色。阵法剧烈震荡，第三根冰柱炸成齑粉。莫清歌急忙运功稳固阵法，却见萧云霁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那道旧伤。

"看清楚了，阿夜。"他并指如刀划过伤疤，鲜血顿时涌出，"这是为你父亲挡的剑！楚江临死前将你托付给我，我萧云霁此生不负所托！"

血珠悬浮在空中，化作细线流向阵眼。楚夜右眼恢复清明，挣扎着爬向萧云霁："师...傅..."话音未落，左眼赤芒大盛，竟自行挥掌击向心口要穴。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光劈开雨幕。白发老者踏剑而来，袖袍翻卷间，九道新冰柱轰然落下。阵法压力骤减，萧云霁却面无喜色："掌门师叔..."

"寒玉，你可知焚渊阵的真正用途？"老者袖中飞出一卷竹简，在空中展开泛黄的字迹，"不是净化，是炼化！"

萧云霁瞳孔骤缩。竹简上清晰绘着焚渊阵全貌——阵眼处本该是炼化炉，而非活人！莫清歌也变了脸色："师叔，这阵法莫非..."

"百年前青云子与魔君共创的炼丹阵。"老者冷笑，"后来发现要以活人为引，才列为禁术。"他忽然指向楚夜，"此子身负圣火令，正是最佳药引！"

萧云霁软剑已抵在老者喉间："离我徒弟远点。"

雨幕在剑锋处自动分流。老者不避不让，屈指弹在剑身："你经脉尽毁，拿什么护他？"说着突然一掌拍向阵眼，"不如成全青云大业！"

阵法骤然变色，冰柱转为漆黑。楚夜惨叫一声，皮肤表面浮现古老符文，竟是正在被炼化的征兆！萧云霁目眦欲裂，竟徒手抓住老者手腕。骨裂声中，他借力飞身入阵，将楚夜死死护在身下。

"师兄不可！"莫清歌惊呼，"焚渊阵一旦入内..."

话音戛然而止。只见萧云霁后背被阵法之力撕开无数伤口，却有一缕金光从他与楚夜相贴的心口溢出。那光芒所到之处，黑色阵纹纷纷退散，露出底下隐藏的古老图文。

"这是..."老者瞪大眼睛，"双生契？"

金光越来越盛，竟在阵中勾勒出两道人形虚影。左侧道人玉冠青云袍，右侧魔君赤甲火焰纹，两人手掌相抵处正是如今萧云霁与楚夜相拥的位置。

楚夜突然停止挣扎。他左眼赤色褪去，怔怔望着虚影："师傅...他们在哭..."

虚影确实泪流满面，却带着解脱般的微笑。随着金光蔓延，整个焚渊阵开始逆转——黑色阵纹转为金红相间，炼化之力化作暖流冲刷着楚夜经脉。

老者踉跄后退："不可能！焚渊阵怎会..."

"因为从来就没有什么炼化。"萧云霁咳着血笑道，"是融合...青云与赤炎...本就是一体两面..."

天空炸响惊雷，雨幕被映成金红色。楚夜体内的赤纹与金纹开始交织，在丹田处形成太极图案。他茫然抬手，掌心同时跃动冰蓝与赤红两股内力。

莫清歌的玉箫"当啷"落地："阴阳相济...这是祖师记载的最高境界..."

老者面色阴晴不定，突然夺过身旁弟子长剑掷向阵眼："魔教妖孽！"

长剑在触及金光时粉碎。楚夜下意识挥掌，赤蓝交织的气劲如蛟龙出海，将老者震飞十余丈。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楚夜自己。

"我...没想..."

萧云霁捂住他的嘴，轻轻摇头。阵法开始消散，露出满地狼藉。楚夜想扶师傅起来，却摸到他后背血肉模糊，顿时手脚冰凉。

"没事。"萧云霁靠在他肩上喘息，"双生诀在...你痛我也..."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

莫清歌快步上前把脉，脸色越来越白："反噬入心脉...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找到完整的《焚渊诀》。"她看向楚夜腰侧发光的胎记，"传说此诀一分为二，青云得寒玉篇，魔教得赤炎篇..."

楚夜忽然想起幻境中所见：血火中有人将半块青铜板塞入婴儿襁褓。他颤抖着摸向腰间，胎记处不知何时浮现金属质感——轻轻一按，皮肤下竟弹出半块青铜残片！

莫清歌见到残片上"焚渊"二字，猛地后退三步："圣教密匣的钥匙！"

远处传来号角声，魔教的赤焰旗在雨中隐约可见。楚夜握紧残片，看着怀中气若游丝的萧云霁，突然做了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动作——他将残片锋利的边缘抵在自己心口。

"告诉他们。"少年声音平静得可怕，"谁敢靠近一步，我就毁了这钥匙。"

莫清歌急道："你疯了？这是救你师傅的唯一..."

"正因为要救他。"楚夜左眼泛起赤芒，右眼却流下清泪，"所以我更清楚...该怎么跟狼群谈判。"

雨越下越大，魔教先锋已到山门。楚夜俯身在萧云霁耳边轻声道："师傅，这次换我护着你。"说完扯下染血的衣带，将青铜残片与师傅的手牢牢绑在一起。

当第一个魔教徒冲上石阶时，看见的是这样一幕：少年独自立在血雨中，右手持剑，左手握着从心口引出的金红色血线——那血线另一端正连在昏迷的萧云霁腕间，形成一道诡异的桥梁。

"赤血引魂术..."领头的魔教长老骇然止步，"你不要命了！"

楚夜笑了，嘴角溢出的血线坠入雨洼："来啊，看看是你们的圣火令快..."他剑尖轻挑血线，"还是我自断心脉快？"

山门前死一般寂静。只有血雨落在青铜残片上的声音，叮咚如远古的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