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

北海市郊外·滨海公路 22:47（北纬39°12'，东经117°11'）

便利店"关东煮24小时"的残破灯牌下泛着磷光，便利店收音机滋啦播放着：实时气温-23℃，风速9级，气象局红色寒潮预警第3天...寒潮导致北海港全面封航，请市民..."

橱窗后的老板娘正对着冻僵的手心呵气："造孽哦...这月第三起车祸了...”

砰——

沈家的奔驰S600侧翻在三十米外，沈昭攥紧书包带，眼前短暂的眩晕后，疼痛袭上全身。

恍惚中沈昭感觉自己胃出血了，可能是因为刚才侧翻时，安全带对腹部产生剧烈挤压，他本身胃又不好，导致了胃壁挫伤。

耳边有玻璃片炸裂的声音，司机被带走，车上只剩下沈昭。

漏油的油箱在雪地上蚀出骷髅状焦痕，混合着融雪剂的刺鼻气息 。

-

霓虹蓝的除冰剂在路面凝结成诡异纹路，像被巨兽抓挠的伤疤 。

江烬踏过积雪，靴底碾过碎片上"北海安保"的激光蚀刻，突然想起今早董事会否决的并购案。

十五米开外，那辆侧翻的奔驰还在漏油，焦糊味混着血腥气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气里凝成白雾。他摘下右耳的骨传导助听器，电子蜂鸣声瞬间吞噬了风雪呼啸。

——这具残破的躯体总在关键时刻背叛他。

上周银行劫案失踪的运钞车残骸，此刻正半埋在积雪中，与沈家侧翻的奔驰S600构成诡异的对称美。

"清理现场。"他对耳麦说完，军用匕首已经挑开变形的车门。

122.5MHz频段立刻传来杂音："B组报告，东侧公路积雪超80公分..."

蜷缩在后座的人突然暴起，染血的军刀直刺他咽喉。刀柄的蝮蛇纹章在雪光中泛着青芒，那是东南亚最大军火商的标记。

"沈家的少爷。"江烬把耳麦关掉，用虎口卡住刀刃，血珠顺着定制西装袖扣滚落在雪地上点出细小孔洞，"用仇人的刀杀恩人？"

他故意把"恩人"两个字咬得很重，看着少年苍白的脸颊因愤怒泛起病态的潮红。

沈昭的睫毛挂着冰碴，嘴唇发紫，哆嗦着。军刀当啷落地时，江烬看清他后颈的电子镣铐——这玩意儿本该出现在南美毒枭的刑房里。看来沈家灭门案，远不是表面那场车祸能解释的。

"求你..."沈昭突然剧烈咳嗽，刚刚撞到腹部，他胃出血了。

他沾血的牙齿咬住江烬的皮手套，极其可怜的乞求："带我走，我能修好你的助听器。"

沈昭温顺的垂着眼，又补了一句：“我能做你的刀。"

江烬的指尖在助听器边缘摩挲。三小时前，这孩子在监控里用摩斯密码敲出"蝮蛇"的坐标时，他就知道这不会是条温顺的狗。但此刻沈昭眼里燃烧的东西让他想起母亲坠楼那晚，玻璃幕墙上映出的最后眼神。

江烬把他裤腿卷起，检查了一下沈昭腿上的伤："我不缺刀。"

沈昭闷哼着跪起，眼睛却一眨不眨：“那哥哥缺狗吗？”

江烬沉着眼和他对视了一会，失笑。

他扯断沈昭颈间的镣铐，金属碎片划过少年锁骨，留下道新鲜的血痕。当把人弄下车时，校服领口滑出的学生证拍在他脸上——照片里的沈昭穿着蓝白校服，眼神清澈得刺眼。

*

防弹车驶过跨海大桥时，沈昭在短暂休克中咬住了急救包带子。车载显示屏突然亮起红光，三十公里外货轮的爆炸画面让江烬瞳孔骤缩。那是他明天要签收的"医疗器械"，此刻正在公海燃成火炬。

"醒得倒是时候。"他掰开沈昭的下颌，将硝酸甘油片顶进对方齿间，"解释下，为什么'蝮蛇'的货会提前爆炸？"

沈昭开口想解释，却瞥见防弹车碾过结冰的氰化钾痕迹时，车载香氛系统突然喷射雪松精油。

"氰化钾遇雪松醇会..."沈昭的警告被掐断在喉间。江烬扯断香氛导管的动作引发连锁反应，紫色毒雾在空调口凝结成冰晶，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沈昭住了嘴，睫毛颤动如垂死的蝶。

沉默间，他染血的指尖划过江烬掌心，在真皮座椅上画出残缺的坐标："北纬32°，有你要的...声纹密钥..."

警报器突然尖啸。江烬的助听器接收到异常频段。后视镜里，重型卡车正加速撞来，车头焊接的钢刺泛着蓝光——淬了氰化物的杀人艺术。

另一边，有刀锋一闪，便利店灯牌击碎成蓝紫烟花，老板娘尖叫着跌坐进结霜的监控屏雪花里。

"低头！"江烬扯过沈昭的衣领将人按在车底，防弹衣裹住那具单薄的躯体。方向盘猛打时，沈昭因剧痛咬住他手腕，血腥味在口腔炸开的瞬间，江烬看到了他后颈皮肤下的微型芯片。

爆炸气浪掀翻轿车的刹那，江烬用臂弯护住沈昭的头颅。安全气囊弹出的轰鸣中，他听到怀里的人呢喃："三点钟方向...有呼吸阀..."

轰——

话来不及说完，连车带人就都被撞入了水中。海水涌入车厢时，沈昭的瞳孔已开始涣散，映出跨海大桥上的破冰船。每隔27秒，雾笛的C调长音就撕裂一次暴雪，像死神倒数的节拍器。

江烬扯下车载急救箱，将呼吸管强行塞进他口中。沈昭的手指突然抓住他的腕表，在混沌中按下某个隐藏按钮——仪表盘竟亮起潜艇模式的幽蓝冷光。

微型投影仪启动的蓝光中，三维海流图与破冰船信号灯密码重叠。

"倒是小看你了。"江烬掐着他脖颈抵在车顶，看着氧气存量从10%跳到78%。沈昭在窒息边缘扯开校服第二颗纽扣，微型投影仪在车顶映出三维海流图，逃生路线精准指向三百米外的防波堤暗礁。

江烬看着他苍白的手指按下自己腕表隐藏键。潜艇模式启动的幽光里，沈昭锁骨下的电子镣铐烙印清晰可辨：2023-1108——正是今天的日期。

两个人从车里破窗出来又被浪掀翻时，三艘快艇冲破雪幕。左舷海关缉私队的扩音器在暴风雪中失真，右舷蒙面人的俄制GSH-18泛着磷火蓝光。江烬在颠簸中扯下助听器砸向扑来的浪头，金属外壳内侧「2016.07.19」在沉没前一闪而逝——沈父入狱日。

警笛声由远及近，江烬把昏迷的沈昭推上救生筏。他摩挲着沈昭后颈的芯片植入点。

"启动协议。"卫星电话的加密频段里，江烬声音比寒潮更冷。距跨海大桥7.3公里处废弃货运码头 ，三百米外防波堤暗礁背后，货运码头工人将对讲机扔进碎冰："幼崽存活，按计划.引爆炸药，蝮蛇要确保..."电流杂音吞没后半句。

漂浮的汽油在海面燃起幽蓝火焰，便利店监控屏突然恢复，老板娘浑浊的瞳孔倒映着最后一帧画面：沈昭浸透的校服口袋里，半截融化的关东煮竹签正渗出诡异绿光。

那是——

[蝮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