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娅在尖锐的警报声中惊醒。
她的机械义眼自动激活防御模式,将昏暗的卧室扫描成网格状数据。视网膜投影显示门窗完好,但热感应检测到走廊有三个移动热源——犬类体型,但机械关节活动轨迹显示是改装过的猎犬机器人。
"识别。"她低声命令,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义眼弹窗闪烁:【拉神集团标准巡逻单元MK-7。装备:电击牙/追踪嗅探器/微型脉冲炮。弱点:后颈第七脊椎连接处。】
这些信息从哪来的?米娅不记得自己学过这些。事实上,她甚至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公寓——纯白的墙壁上没有任何装饰,衣柜里只有七套相同的黑色制服,床头柜上摆着陌生的电子相框,里面是个银发女孩与中年男人的合影。
相片中的男人让她心脏骤停。
梅里特塞格尔。她的养父。上届神谕之战冠军。死因...死因是...
记忆像被刀切断般疼痛。米娅抱住头,感觉左眼的机械义眼在发烫。有什么东西在神经接口深处躁动,像困兽想要挣脱。
猎犬的抓挠声逼近门缝。米娅本能地滚下床,从枕头下摸出一把数据匕首——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过在枕头下藏武器的习惯。匕首握在手中的感觉却熟悉得可怕,仿佛已经练习过千万次。
"后颈第七脊椎。"她喃喃自语,摆出防御姿势。
门被撞开的瞬间,三只机械猎犬扑来。它们的电子眼在黑暗中泛着红光,喉咙里发出不自然的嗡鸣。米娅的肌肉记忆先于意识行动——侧身避过第一只的扑咬,匕首精准刺入第二只的后颈连接处,同时抬腿踢中第三只的下颌,在它失衡的瞬间补刀。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
米娅喘息着站在三具冒火花的机械残骸中间,震惊于自己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更奇怪的是,她似乎能预判每只猎犬的攻击轨迹,就像...就像曾经与类似的敌人战斗过无数次。
视网膜投影突然闪烁。一段残缺不全的影像强行播放——黑发少年手持镰刀机械臂,在数据迷宫中与机械兽群厮杀。画面边缘有个缠着绷带的少女悬浮在半空,蓝色符文从她七窍流出...
影像戛然而止。米娅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认识他们。不,她应该认识他们。但无论怎么努力回想,那些记忆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却令人焦躁。
义眼的警报再次响起。这次是来自神经接口内部的提示:【坐标更新:32.7°N 31.3°E。优先级:最高。】
这个坐标什么时候植入的?米娅调出尼罗河新城区地图,红点标记位于三角洲边缘的废弃工业区。卫星图像显示那里只有几个破旧仓库,但她的义眼却自动放大某个看似随意的锈迹——放大二十倍后,那分明是拉神集团的莲花徽标。
"记忆墓园..."这个词突然跳出脑海。米娅不确定它的含义,但脊椎窜上一阵恶寒。
她快速换上制服,从衣柜暗格找出装备包——里面有钩索、EMP手雷和一把微型脉冲手枪。所有这些都像是别人的物品,但她的手指知道每样东西的准确位置。
准备离开时,电子相框突然亮起。原本的静态照片变成了动态影像,养父正在说话:"...如果你看到这段记录,说明记忆重置已经发生。听着,小猫咪,你不是钥匙..."
影像被干扰波纹切断。米娅抓起相框猛敲几下,画面断断续续地恢复:"...是歌者。需要找到...另外两个音阶...太阳方舟才会..."
刺耳的电子噪音充满房间。米娅的义眼突然剧痛,荷鲁斯之瞳的图案短暂浮现。当视野恢复时,相框屏幕彻底黑了,但外壳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的微型芯片。
她小心取出芯片,义眼自动读取内容——是养父的加密日记。大部分文件损坏,仅存的片段显示着零散信息:
【第七代三位一体实验唯一幸存组...】
【阿努比斯协议实质是意识收割...】
【伊西丝的能力来自奥西里斯代码污染...】
【当三个载体站在真正的方舟前时...】
最后一行字被反复涂改过,最终版本是:【记住你首先是人类,然后才是武器。】
窗外传来引擎轰鸣。米娅拉开窗帘一角,看到三辆装甲浮空车正在降落,车身上的拉神集团徽记在晨光中刺眼夺目。更糟的是,领头的车顶站着熟悉的身影——巴斯特的机械猫尾高高翘起,正对着通讯器说什么。
米娅的肌肉先于大脑行动。她抓起装备包,从浴室通风口钻入建筑管道系统。狭窄的金属通道里,她的动作精准得不像第一次走这条路。拐过第三个弯时,通风口侧壁刻着一个小小的莲花眼睛标记——和她锁骨下方突然刺痛的烙印一模一样。
"记忆墓园。"米娅对自己说,"32.7°N 31.3°E。"
四小时后,米娅蹲在某栋废弃工厂的屋顶,用义眼扫描半公里外的目标建筑。表面看那只是个普通仓库,但热成像显示地下有巨大空间,入口处站着四个重装守卫。
更奇怪的是她的义眼反应——每当扫描到特定区域,左眼就会轻微抽搐,像是试图对焦某个隐形标记。调整到紫外光谱后,真相大白:仓库周围布满了肉眼不可见的激光栅栏和运动传感器,组成一个巨大的莲花形防御阵。
"需要干扰器..."米娅喃喃自语,手却已经自动从装备包掏出合适的设备。这太诡异了,她的身体记得一切,意识却一片空白。
夜幕降临后行动开始。米娅的每个动作都精准得可怕——用EMP手雷制造东侧 diversion,趁守卫调动时从西侧排水管潜入,避开激光栅栏的方式像是走过千百遍。当她的手指按在仓库侧门的生物识别锁上时,锁竟然亮了绿灯。
【欢迎回来,7号实验体。】机械女声在她脑中响起。
仓库内部空旷得令人心悸。中央电梯井是唯一通道,需要虹膜和声纹双重认证。米娅的义眼再次自动完成验证,电梯开始下沉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哼一首陌生的摇篮曲。
地下三十米。电梯门开时,米娅的呼吸凝固了。
这是个圆形大厅,墙壁由无数小型记忆舱组成,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人脑——不,是装有脑组织样本的神经服务器。大厅中央是三具竖立的培养舱,左边舱体里是个黑发少年,右舱是缠着绷带的少女,中间舱体...是空的。
米娅踉跄后退。这正是她残缺记忆中的两人!少年右臂是镰刀机械体,少女的皮肤下流动着蓝色符文。舱体标签清晰可见:
【阿努克-7:死神协议载体】
【伊西丝-7:先知协议载体】
【米娅-7:???】(状态:已脱离)
"终于回家了,小猫咪。"
巴斯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米娅抬头,看到机械猫女倒悬在天花板的轨道上,尾巴尖端伸出脉冲炮。"拉神大人很失望,你居然自己找回来了。"她舔着爪子,"省了我们不少追踪的功夫。"
米娅的装备包突然发出滴滴声。巴斯特的电子眼收缩成竖瞳:"哦?你还带着那个?看来记忆重置不完全嘛。"
装备包自动打开,一个小型全息投影仪升到空中。画面闪烁几下,突然显示出一段米娅毫无印象的录像——她自己、黑发少年和绷带少女站在金色方舟前,少年正在说什么。奇怪的是录像没有声音,只有少年最后的口型清晰可辨:"...记住这个坐标..."
巴斯特的尾巴突然发射。米娅侧身闪避,脉冲光束擦过她的脸颊,击中身后的记忆舱。警报声响彻大厅,某个舱体破裂,蓝色营养液喷涌而出。
"你以为他们是你的小伙伴?"巴斯特在警报红光中狞笑,"看看真相吧!"
她按下腕带某个按钮。三具中央培养舱的遮光层褪去,露出里面可怕的景象——阿努克和伊西丝的头部插满数据针,表情痛苦到扭曲。更恐怖的是他们的身体:阿努克的胸口烙印变成了拉神集团的徽记,伊西丝的皮肤完全被发光符文覆盖。
"死神和先知早就回收了。"巴斯特的机械爪弹出来,"你才是最后一块拼图,歌者小姐。"
米娅的义眼突然灼烧般剧痛。荷鲁斯之瞳疯狂闪烁,一段被封锁的记忆冲破屏障——
——养父在金色大厅对她喊:"歌者需要三个音阶才能唤醒真正的方舟!你是主音,阿努克是和声,伊西丝是韵律!"
记忆又消失了。但已经足够。米娅突然明白装备包里的EMP手雷不是用来对付电子锁的。她假装退缩,暗中调整了手雷的引爆模式。
"拉神想要什么?"她大声问,拖延时间。
"当然是完成三位一体啊。"巴斯特步步逼近,"你们三个载体分开只是工具,合在一起才是...嘿!"
米娅将EMP手雷扔向天花板,同时扑向中央培养舱。爆炸的电磁脉冲让所有灯光熄灭,巴斯特的机械体暂时瘫痪。在应急灯亮起前的宝贵几秒里,米娅用数据匕首撬开了阿努克和伊西丝的舱门。
"醒醒!"她摇晃黑发少年,"阿努克!"
少年毫无反应。米娅转向绷带少女:"伊西丝!记得三角洲坐标吗?32.7°N 31.3°E!"
少女的眼皮颤动了一下。更惊人的是,米娅自己的机械义眼突然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正是电梯里哼唱的摇篮曲乐谱。当音符落在某个特定频率时,伊西丝的手指突然抽搐。
应急灯亮起。巴斯特已经恢复部分功能,正愤怒地重组机械关节。米娅知道时间不多,她同时握住阿努克和伊西丝的手,开始唱那首摇篮曲。
第一个音符出口的瞬间,整个大厅震动起来。阿努克胸口的烙印开始变回莲花图案,伊西丝的符文则流向三人交握的手。巴斯特发出惊恐的尖叫:"不!不能在这里唤醒——"
天花板突然崩塌。不是EMP造成的,而是某种巨大的力量从更下层爆发。米娅在混乱中紧紧抓住两个同伴,感觉某种古老的能量在三人之间循环。
当尘埃落定,米娅看到崩塌处露出地下更深层的结构——那里悬浮着一艘小型金色飞船,外形与她在记忆碎片中见过的太阳方舟一模一样,只是尺寸小得多。
真正的方舟。
巴斯特已经不见踪影。米娅拖着半昏迷的阿努克和伊西丝向破口移动。就在这时,伊西丝突然睁开眼睛——完全变成紫色的眼睛。
"他来了。"她的声音不是自己的,"奥西里斯找到了载体。"
地板再次震动。这次不是来自下方,而是上方入口处。米娅的义眼透过灰尘看到电梯井里有绿色数据流倾泻而下,组成模糊的人形。
而在另一个方向,仓库大门被暴力破开,黄金面具的闪光隐约可见。
前有拉神,后有奥西里斯。
米娅看向中间的微型方舟,突然明白了养父的话。
歌者需要三个音阶。
而现在,音阶终于聚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