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在防风氏府邸的那段日子，洛小九与防风邶倒是过得颇为闲适。

她每日都会用药神鼎为邶母熬制养身的汤药，邶母待她亲切，总说她比自家儿子还贴心。防风邶听了，也只是懒懒地倚在廊柱边笑，眉眼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风流，却也不反驳。

闲来无事时，防风邶便带她去练箭。防风氏的箭术闻名大荒，防风邶学艺精湛，对于洛小九倒不似旁人那般严苛，反而透着几分随性。

洛小九拉弓的姿势总是不太对，箭也常常脱靶，防风邶也不恼，只是慢悠悠地踱到她身后，修长的手指轻轻扶正她的手腕，嗓音低低地在她耳边道："再试一次？"

她炼制的毒药越发精致好看，药性却不见长进。防风邶偶尔会捏起一颗打量，似笑非笑地调侃："这毒药，怕是连只兔子都毒不倒。"洛小九不服气地瞪他，他便笑着将毒药放入口中，懒散道："美味至级。"

他教她箭术，陪她炼药，带她去街市闲逛，偶尔还会拎一壶酒，两个人懒洋洋地坐在屋顶上看月亮。

防风府的日子过得散漫自在，洛小九和防风邶全然不在意旁人眼光。府中下人时常窃窃私语，说二公子整日带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游手好闲，不是在后院射箭嬉闹，就是在厨房鼓捣些稀奇古怪的药材。

"听说那姑娘连最基础的灵力修炼都不会..."

"二公子也是，放着世家小姐不娶，偏要..."

议论声飘到耳边时，防风邶只是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酒杯，洛小九则专心致志地给新炼制的毒药点缀花瓣——确实精致得不像毒药，倒像点心。

防风家主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早已不抱期望。毕竟防风氏的未来，全系在那位箭术超群、手腕了得的防风意映身上。至于防风邶？只要他不惹出大乱子，娶个无权无势的女子反倒省心，总好过与世家联姻徒增变数。

有次家宴上，几位长老明里暗里嘲讽洛小九。她正要把玩着新得的毒蘑菇，防风邶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懒洋洋地开口："这蘑菇若是碾碎了掺在酒里..."话未说完，席间顿时鸦雀无声。他轻笑一声，随手将蘑菇抛进一旁的鱼池，几条锦鲤立刻翻起白肚。

回院子的路上，洛小九晃着两人交握的手："其实我不在意他们怎么说。"

防风邶挑眉："我在意。"见她惊讶，又慢条斯理地补充："碍眼的家伙，会影响喝酒的兴致。"

洛小九转身望着身旁的防风邶。月光下，他收起了白日里玩世不恭的神情，眉宇间隐约可见另一重身份带来的凌厉。

她笑眯眯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被他突如其来的揽进怀里。

世家眼光算什么？他们自有他们的活法。

岁月从指缝间无声流逝。防风氏的后院里，那株老梅又谢了一季春花，而防风夫人的疾病却愈发沉重了。

她原不过是神族中灵力低微的一支，这些年独守空闺的寂寥，加上对儿子的日夜忧思，早已将她的精气神消磨殆尽。

如今躺在床上的妇人，面容枯槁得像是秋末的残荷，连呼吸都带着衰败的气息。

防风邶跪在榻前，望着母亲鬓边新添的霜色。

这几年那个会温柔唤他"邶儿"的妇人，如今连抬手都显得吃力。"母亲..."他声音低得几不可闻，眼底翻涌着深不见底的痛楚。

当夜，一匹天马踏着星光飞出轵邑城。

防风邶朝着极北之地疾驰而去——那里有鬼方氏，听闻鬼方氏巫术了得，或许还能为母亲争得一线生机。

洛小九站在城墙上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天际。

夜风卷起她素白的衣袖，像只欲飞未飞的蝶。这是她和相柳第一次分开，是因着防风邶临行时那句"替我守着母亲"。

"待我归来，便娶你过门。"

"我等你。"

洛小九下意识抚上腰间药神鼎，轻声呢喃："小妖怪，你可要快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