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阿白决定去旅行。
她从小就不出众。中学时是中等生,上班时是上班族,大街上的那个谁,男女主的第三人称单数,虽然大学时有一段不太寻常又很平常的恋爱,但也终究过去。
所有的所有,最后也变成了藏在罐子里变质的糖,剔透的晶质折着美丽的光,但吃不得。余生仿佛也只凭这一点不属于自己的光线,慰藉那些曾在心口萦绕着的甜蜜。
行李箱的轮子碾过石板路的缝隙,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暮色四合,远处的玉龙雪山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金色。
街边的店铺亮起了灯,暖黄色的光晕洒在石板路上,映出她单薄的影子。
她拖着行李箱,走进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纳西族女人,正在柜台后面嗑瓜子,见她进来,热情地招呼:"姑娘,住店啊?"
"嗯,要一间单人间。"江阿白掏出身份证。
老板娘接过身份证看了看,"江阿白好名字。”
恍惚间她忆起了曾有人也这样说过。由单音节拼凑的好名字,简单到无趣,一直跟随她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似乎是一种不可突破的教条。
“我们这儿单人间一天一百二,押金两百。"
江阿白交了钱,拿着房卡上了楼。房间不大,但很干净,推开窗就能看到古城的屋顶,层层叠叠的瓦片在暮色中泛着青灰色的光。一片微风吹过,春的气息便到了身边。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觅食。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
"谢总,这边请。"一个男人的声音。
江阿白下意识往楼下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楼梯拐角处,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正在和几个人说话。他侧着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他微微低着头,正在听旁边的人说话,时不时点点头,嘴角挂着礼貌的微笑。
是谢景川。
江阿白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是他,完了完了。五年了,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记忆不受控制地涌上来。那是大二下学期,张教授的课。
她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正在记笔记。教室后门突然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匆匆走了进来。
"同学,你旁边有人吗?"他低声问。
她抬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他穿着白色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身上有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阳光的味道。
她轻轻摇了摇头。
上课实在无聊,她想东想西,最后想到要去哪旅游,养一只什么样的小猫,这么想着,她在笔记本上也画了一只,她听见身旁人的轻笑,她并没回应,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下课铃响起,他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突然转头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江阿白。"
"谢景川。"他笑了笑,"下次还坐你旁边。"
后来,他真的每次都坐在她旁边。他跟着她一起上课,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在食堂吃饭。
他会在她看书的时候偷偷画她的侧脸,会在下雨天把伞偏向她那边,会在她感冒的时候买来热腾腾的姜茶。
她一开始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自幼在单亲家庭成长,不知爱情是何模样,虽见过她的朋友小林恋爱的全过程,可那种情痴她仿佛一辈子也不会拥有。
那次走在路上,突然出现了一束玫瑰。
这玫瑰的刺,勾住了心神的思,仿佛的将一切朦胧从纱孔透出—他喜欢她,即便再怎么迟钝,她现在也反应过来了。阿白并不介意人生里多谢景川一个人。
“你…你愿意”
“我同意了。”
谢景川先是错愕,笑容渐渐的从心底里漫上来,耳朵红了个彻底,随后他又轻轻的,牵住了阿白的手,将她拥入怀中。“笑是会传染的”阿白心想。
梧桐树下,他们的影子重叠。
自那以后,他们虽然还是一起出现在图书馆,但不是谢景川单方面跟随了,而是手牵手,一起走,谢景川美其名曰“情侣特权”。
谢景川是个很温和的人,阿白的决定他一般都支持,但偶尔会突然执拗。
深城的夏天真的很热,两人手心出汗。
阿白不适应,总是先将手抽出,解释一句“真的热”
可谢锦川总是不管,后面他还是会握住阿白的手,不过手掌却略有些距离。他信奉牵手的人不会分开,可世界哪有什么永恒?
那时候年轻,都太高估了情,以至于将生活看低。
谢景川仍然记得,在失物招领栏上别人画的小猫,在那无人知晓的地方,有人在善意而乐观的生活。那人拾取了他的笔记本,这样子重要的东西,他竟然会落到教室。暗笑于自己的鲁莽。
那天迟到,他看到了隔壁女孩的画,瞬间认出来,问名字也只是觉得她有趣。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动心,可感情确实就是瞬间的事情。
江阿白的活泼,在她心底里散漫。可她那名为自我的树,叶片飘进别人心里,便轻易的搅动了那一池春水。波韵永不消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