桉城,夏夜,23:47。
林佑琛第三次看表的时候,警局门口的自动门终于"叮"的一声滑开。
"又来了?"值班的老张头都没抬,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这次是西街烧烤摊还是码头仓库?"
"老地方。"林佑琛把身份证拍在柜台,金属台面映出他眼底的青黑。监控室里传来醉汉的嚎叫,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次砸了几瓶?"
"十二瓶青岛,三个玻璃茶几。"老张推来接领单,"幸亏没见血,不然得转拘留所。"
签字笔在纸上划出深深的凹痕。林佑琛想起出门时妹妹蜷在沙发睡着的模样,她怀里还抱着本《犯罪心理学》,茶几上留着半碗没吃完的泡面。
——又让她一个人吃晚饭了。
"初程呢?"老张突然问。
"在家。"他声音发涩,"明天她高考最后一天。"
老张递烟的手顿了顿。
玻璃门再次滑开,穿黑色T恤的男生被警察推着进来,手铐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男生嘴角带血,却笑得嚣张,身后跟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高跟鞋踩得大理石地面咔咔响。
"宋太太,您儿子这是本月第三次——"
"监控调出来了吗?"女人打断警察,"我儿子见义勇为的监控。"
林佑琛瞥见男生T恤上的破口——分明是斗殴痕迹。他拎起醉得不省人事的父亲,突然听见老张压低的声音:"那是宋家独子,上个月刚保送桉大计算机系。"
醉汉突然挣扎起来,酒气混着海鲜市场的腥臭喷在林佑琛脸上:"阿琛...你妈当年...嗝...也是这么接我的..."
他手臂肌肉瞬间绷紧。
"砰!"
醉汉被按在墙上,林佑琛的拳头离他鼻尖只剩一厘米。监控室突然安静,他听见自己牙关咬紧的咯吱声。
"哥?"
玻璃门映出少女的身影。林初程抱着外套站在门口,马尾辫松散地翘起一缕,校服领口还别着考场发的"必胜"徽章。她目光扫过满身酒气的父亲,扫过墙角的陌生少年,最后停在林佑琛青筋暴起的手背上。
"我来接爸爸回家。"她笑着说,眼睛弯成月牙,仿佛没看见父亲衣领上的呕吐物。
监控室里,戴手铐的男生突然抬头。
林初程正踮脚给哥哥擦汗,袖口滑落时露出手腕上狰狞的旧疤。宋云桉眯起眼——这个笑得没心没肺的女生,虎口处有长期握警棍磨出的茧。
"初程是吧?"老张突然提高音量,"你爸说你考上桉大刑侦系了?"
少女的笑容僵了一瞬。
宋云桉看见她偷偷掐了下手心,声音却轻快得像百灵鸟:"是呀!以后专门抓我爸这种醉鬼!"满屋警察哄笑,没人注意到她扶父亲时发抖的手指。
"巧了。"宋太太突然开口,"我们家云桉也是桉大新生。"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初程手腕的疤,"计算机系。"
夜风卷着碎纸片扑进警局。林初程在签领单上写下名字,宋云桉看见她指甲剪得极短,指节处有愈合不久的擦伤——像是长期练习格斗留下的痕迹。
"走了。"林佑琛把父亲架在肩上,阴影笼罩着妹妹单薄的肩膀。
自动门关闭前,宋云桉听见少女带笑的声音:"哥,明天最后一场英语,我作文模板还没背完呢..."
玻璃映出她渐渐消失的背影,马尾辫一跳一跳,像株倔强的蒲公英。
凌晨1:23,林初程的日记本上多了一行字:
"今天在警局看见个戴手铐的男生,他看我的眼神...好像知道我在演戏。"
窗外,桉城的第一场夏雨悄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