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模糊两人之间的边界，游盈知不可置信的盯着陈小满:“什么?”
陈小满对她一向很有耐心，轻声重复一遍:“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吧，就算再见也没时间，十年了，没什么好叙旧的。”
“但没必要做的那么绝吧？！”游盈知还想挽回，陈小满撑地起身，比她先一步离开，顺着光，陈小满却似笼罩进阴影里。
“很绝吗？我说话比较直，不过再怎么委婉意思都不会有太大差别。”陈小满最后转身看一眼游盈知，背影过于绝决，游盈知在那瞬间，好像从未认识过她一样。
“等等!”游盈知猛地起身追上去，“陈小满，我们不至于这样吧？！”
“游盈知，”陈小满蓦然转头，眸中笑意不达眼底，语气堪称柔和:“从来都没有至不至于，只有想不想，能不能。很多事都不是有理由就可以拒绝的。”
陈小满幽幽望向她，一字一句道:“就像当初，明明我都快高三了，不还是转学了吗？”
“但这不一样!”游盈知不自觉攥紧拳头，声音都夹着颤抖。“陈小满，有什么事我们说出来好吗？”
陈小满温柔反驳: “我才刚回来，能有什么事，游盈知，自欺欺人该结束了。”
一切都该结束了。
她没再等游盈知，一个人大步走向梧桐街尽头，没有准确的目的地，陈小满只是想逃离而已。
游盈知不肯放弃，不断追过去，陈小满有些奇怪，这不像游盈知的作风，她一向好聚好散，不会表现出自己的留恋。
十年，变了太多，陈小满甚至不能确定身后还是不是她曾喜欢多年的人。
“什么自欺欺人?!你敢说我们之前全都不存在吗？你难道连骗都不舍得骗我一下，不让这次老友重逢没那么难看么？！”
“骗子是没有好下场的，”陈小满毫不狼狈，步伐有着从业以来保持的风度。独留游盈知一人兵荒马乱。 “游盈知，如果你想和我吵架请换个地方，起码现在我们还在外面。”
“好啊，要不要开个房，找个隔音好的酒店，复盘我们到底有什么怨什么仇，或者是你过这么久之后完全把我忘了，觉得我是之前烦人的高中同学而已 !”
陈小满难得回头看她，眼神平静到游盈知不敢直视，只有血液知道深处藏着怎样的汹涌。
“游盈知，就算我真这么觉得的呢？你又能怎么办？我请你吃顿散伙饭吧，最后别闹的那么难看。”
游盈知深呼口气，尽量冷静下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天色暗沉，她快看不清陈小满的脸。
“你不怎么记得我对吧？没关系，我们大不了重新来过嘛，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说是询问，语调却是肯定。游盈知主动递台阶过来，但她没接。
“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我也有我的，我们早就和陌生人没区别了，不是吗？”
沉默，过于沉默。游盈知不再吵闹，她们随便找家饭馆，真就吃起饭来。
也不知道是谁先走，陈小满结完账，浑浑噩噩回酒店。路过一家便利店，她随手买了一瓶酒，回去盯着它发呆。
她又下楼找了个开瓶器，纠结要不要打开，陈小满最终还是开了。这种时候，喝一瓶很正常。
意识涣散，桌上只剩小半瓶酒，陈小满突然觉得自己委屈，太委屈了!
谁忘了你啊？！
你知不知道，我就这么记了你十年，十年!时不时想你，老娘他妈的跟守贞一样恋爱都没谈过!
我都打算，一辈子就这样了，你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回来啊？
房门被敲响，外面传来游盈知听不真切的声音:“陈小满，你在吗？我还是想和你谈谈。”
模糊间，陈小满赌气似的回:“不在!你走开!”
“开门好吗？你别这样。”
尽管视线朦胧，陈小满依然摇摇晃晃去开门。等游盈知看到她，陈小满早就没有刚才的平静了。
陈小满看到她的那一刻更委屈了，疯狂锤她。嘴里嚷嚷:
“你凭什么说我?!”
游盈知无奈把她抱到床上，陈小满丝毫不配合，挣扎着站起身。
“游盈知，你为什么和我做朋友啊？”
游盈知欲言又止，被陈小满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哭腔:
“你是不是觉得，我可怜啊？”
“我没有，你先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啊？！你告诉我，我怎么冷静？！”
陈小满感觉自己疯了，酒精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神情恍惚间，她仿佛看到游盈知在尽力压制什么。
“我，我去给你买解酒药，你不要乱跑。”
陈小满突兀想到，自己第一次遇到游盈知时好像就跑了。
“嗯……我不跑了，但你也不能跑。”
游盈知崩溃了，陈小满不会知道。
“你要我怎么样？你每次都是这样，什么都不想说，我以为我能忍很久很久的……”
声音细的像自言自语，或许就是。
陈小满好晕，不该喝那么多的。她听到游盈知说的话更委屈了。
“忍?我要你忍了吗？！你不想忍可以走啊！难道你觉得我会对你纠缠不休，不识相骚扰你吗？！”我不会 ! 只要你想，我会有滚多远多远，绝对让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看到我 ! ”
“够了!”游盈知怒吼一声，失控似的把陈小满领起来，“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冷静？！让绝交的是你，现在委屈的也是你，陈小满，你又凭什么啊？！”
陈小满挣脱开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此时她头发凌乱，好不狼狈。
“游盈知!我怎么不委屈?!”
一根线崩裂，陈小满随手抄起酒瓶，狠狠一声巨响，四分五裂的碎片倒影她们彼此狰狞的表情。
“从我17岁到现在，我认识了你十年!十年!我因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每晚睡都睡不着，心理医生看了一又一遍，吃药吃到吐!
每天，每一天！我他妈停都不敢停一下，忙到凌晨两三点，忙到晕过去，我一闭眼你就在我面前晃!
我十年不敢回白榆镇了，现在我妈死了!我回来还要烧香拜佛求不要碰到你，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游盈知脑中一片嗡鸣，渐渐平静下来，一时之间相对无言，她喃喃细语:“为什么啊？”
忽的，游盈知情绪激动的质问陈小满:“为什么啊？！为什么因为我？！你说话!为什么……”
滚烫的泪划过脸颊，游盈知眸中满是迷茫，最后三颗字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是我啊……?”
“为什么是你?你想不到吗？”
陈小满使劲摇晃游盈知，想让她清醒的想想，可连她自己都不清醒。
“我不想和你当什么朋友!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柔软的触感传来，游盈知愣愣被陈小满亲着，压抑昏暗的房间里，她们本应该是许久不见的“陌生人”。
“为什么是你……因为我喜欢你啊。”
游盈知推开她，仓惶逃跑，头也不回。陈小满蹲坐在地上，手指摆弄着褐色的玻璃。口中无意识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今夜荒凉一人，也许往后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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