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雪花和阳光编织成细密的金线，继续这段冬日邂逅
十二月的风刃划开晨雾时，段霁寒正用目光丈量自己与这所学校的距离。三米外的梧桐树上挂着最后一片枯叶，在风里簌簌如垂死的蝶。他伸手去接，冻红的指尖却接住了一缕阳光。
"同学，你站在这儿会感冒的。"
那个声音太亮了，像盛夏正午穿过冰层的阳光，亮得他睫毛轻颤。转身时，深蓝色校服像一片突然闯入雪原的海，少年扬起的嘴角带着不合时宜的温暖。
"我是高二(3)班的裴尽绪。"男生伸出手，掌心向上，像在承接什么易碎的东西，"蒋老师让我来接你。"
段霁寒看着那只手。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虎口处有一道浅浅的钢笔印迹。他微微颔首，没有伸手。裴尽绪的手悬在空气里五秒，足够一片雪花诞生又消亡。最终他笑着收回手，转身时校服下摆扫过段霁寒的袖口，带起一阵带着柑橘香气的微风。
教室里暖气烘出的嘈杂声浪中，段霁寒的左手腕在袖口下隐隐发烫。蒋正介绍他时，他听见后排女生小声说"像雪雕成的"。阳光透过西面的窗户斜斜地切进来，将教室分成明暗两个世界。
“段同学你就和裴尽绪一起坐吧”
段霁寒看向那个被阳光浸泡的角落。裴尽绪的课桌上摊开一本物理笔记，边角画着歪歪扭扭的小太阳，旁边还标注着"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公式。少年托着腮看向他，笑容像是用阳光雕刻的。
“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当段霁寒落座时，裴尽绪突然轻声吟道，睫毛上跳动着窗外的碎金，"你的名字在哭呢。"
段霁寒抬起眼。裴尽绪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在阳光下呈现出透明的质感，像是封存了某个遥远的夏天。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那双眼睛里微微晃动，像冰面上将裂未裂的细纹。
"谢却海棠飞尽絮。"对方用钢笔尾端轻点自己课本上的姓名，墨迹在光晕里微微晕开，"我的名字，是冬天忘记带走的遗憾。"段霁寒的指尖在课本扉页上轻轻摩挲，那里用铅笔写着新学校的名字。他听见裴尽绪的声音像融化的雪水，慢慢渗进他筑起的冰墙缝隙。
"热力学第二定律..."段霁寒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让裴尽绪的眼睛亮了起来，"熵增的过程不可逆。"裴尽绪怔了怔，随即笑得更灿烂了。他凑近了些，在笔记空白处快速写下什么，然后推到段霁寒面前。纸上多了一行字：
但我们可以创造暂时的有序
段霁寒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窗外，最后一片梧桐叶终于挣脱枝头，在风中打了个旋，轻轻贴在窗玻璃上。透过那片枯叶的脉络，他看见裴尽绪的侧脸被阳光勾勒出一道毛茸茸的金边。
"你的字..."段霁寒顿了顿，"很像你。"
"嗯？"
"太亮了。"他说完就转过头去，却没能藏住耳尖泛起的一抹红。
裴尽绪愣了一秒，突然趴在桌上笑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他的笑声像一串风铃，在十二月的寒风里清脆地响着。段霁寒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发现对方正用课本挡着脸，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
"段霁寒。"裴尽绪突然正经地叫他全名，"你知道为什么蒋老师让我来接你吗？"
段霁寒摇头。
"因为我上学期物理不及格。"裴尽绪眨眨眼，"而你的转学档案上，物理是满分。"
阳光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强烈，穿过那片枯叶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段霁寒看着那些光斑，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教室里，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温度。
段霁寒的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课本上的光斑，那些细碎的光点像被击碎的星辰，在他的皮肤上投下细小的温度。裴尽绪的钢笔在纸上轻轻敲击，节奏恰好与窗外枯叶拍打玻璃的频率一致。
"所以，"裴尽绪突然压低声音凑过来，柑橘香混着墨水味扑面而来，"北城的雪真的能埋到膝盖吗？"
段霁寒看着近在咫尺的睫毛，那上面跳动着细小的光尘，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半寸。"去年最深纪录是87厘米。"
"哇哦。"裴尽绪的笔尖在纸上洇开一个墨点，像突然绽放的微型黑洞，"那你们是不是都穿那种..."他比划着，"像北极科考队一样的装备？"
后排传来女生噗嗤的笑声。段霁寒注意到裴尽绪的耳廓在阳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红，像一盏纸灯笼。他低头翻开物理课本，声音比平时轻了三分："你笔记第三行写错了。"
"哪里？"裴尽绪猛地凑近，发梢扫过段霁寒的校徽。
"熵的表达式。"段霁寒用铅笔轻轻圈出一处公式，"少了个负号。"
阳光突然晃动了一下。裴尽绪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僵在原地，鼻尖距离段霁寒的太阳穴只有两厘米。他看见对方苍白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还有睫毛在脸上投下的扇形阴影——那阴影正在轻微地颤动。
"叮"的一声，裴尽绪的钢笔滚落在地。两人同时弯腰去捡，段霁寒的指尖碰到了裴尽绪的手背。那一瞬间，教室里的暖气似乎突然停止了运转。
"你的手..."裴尽绪握住他来不及撤回的手指，"比北城的雪还冷。"
段霁寒猛地抽回手，左手腕的疤痕在袖口下灼烧般疼痛。他看见裴尽绪的瞳孔微微扩大，琥珀色的虹膜上掠过一片阴云。但下一秒，对方已经变魔术似的从抽屉里摸出两个暖贴。还带这两片梧桐叶。
"我妈硬塞的。"裴尽绪撕开包装，热气立刻蒸腾而起，"她说我这种热带生物..."暖贴和梧桐叶被不由分说地塞进段霁寒掌心，"在冬天需要冬眠辅助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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