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吐槽本第三页，画着一个趴在桌上睡觉的侧脸。铅笔线条潦草却精准，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垂落的睫毛。页脚标注着日期——转学第七天。
"又在画你的睡美人同桌？"
温钦柔的语音消息带着笑意从手机里传出，我啪地合上本子，抬头正好对上教室门口周晓晓投来的视线。她今天涂了莓果色的唇釉，衬得肤色更加苍白，右手无名指上那枚蒂芙尼钥匙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江逾白今天又没来？"她倚在门框上，声音甜得发腻。
我转着笔，故意让笔尖在纸上戳出几个小洞："怎么，想他了？"
周晓晓的笑容僵了一瞬。我注意到她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形状像个月牙。
"劝你别对他太好奇。"她走近几步，香水味扑面而来，是昂贵的玫瑰调，却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上一个对他好奇的陈念，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家精神病院躺着呢。"
我笔尖一顿，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小片。陈念这个名字，我在老黄的抽屉里见过——夹在一叠退学申请表最底下，照片上的女孩眼神清亮，完全不像有精神问题的样子。
"多谢关心。"我合上笔盖，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脆，"不过我对别人的前女友没兴趣。"
周晓晓突然伸手按住我的笔记本，指甲上的釉彩刮过纸面："那你为什么记满了他睡觉的时间？"她翻开的那页正好是昨天的记录：
- 7:30-8:15 早自习（睡）
- 10:02-10:45 数学课（睡，流口水了）
- 13:20-14:00 英语课（没睡，盯着窗外看）
我的耳根发烫，却故作镇定地抽回本子："科学观察，写生物作业用。"
教室后门突然被推开，江逾白拎着书包晃进来，校服外套松垮地挂在肩上。他看起来比平时更苍白，左边颧骨上有一道新鲜擦伤，结着薄薄的血痂。
"聊我呢？"他径直走到我旁边的座位，身上带着雨水和烟草混合的气息。周晓晓的表情瞬间变了，她后退半步，右手下意识地护住左手腕。
沈昭看都没看她一眼，从抽屉里摸出个东西扔到我面前——是枚银色U盘，表面刻着"C.N"两个字母。
"老黄让我转交的。"他打了个哈欠，"说是补课资料。"
周晓晓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她死死盯着那个U盘，涂着精致唇釉的嘴唇微微发抖。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转身冲出了教室，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一串慌乱的节奏。
沈昭轻笑一声，趴回桌上。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他后颈，那里有一小块皮肤颜色异常，像是被什么灼伤过。
"她怕你。"我小声说。
沈昭的睫毛颤了颤，没抬头："她怕的是这个。"他手指一翻，露出掌心里躺着的一枚银色耳钉——和周晓晓今天戴的是同款。
午休铃响起时，江逾白已经睡着了。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在距离他发丝几厘米处停住。阳光把他耳后的皮肤照得几乎透明，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我的吐槽本摊开在膝头，最新一行字迹还没干透：
- 他今天身上的味道，像雨后的墓地。
"温渺。"
老黄的声音让我猛地缩回手。他站在教室后门，粗壮的手臂上青筋凸起，目光在我和沈昭之间来回扫视。
"办公室。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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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黄的办公桌抽屉没关严，露出档案袋的一角。我瞥见上面印着"特殊观察对象"几个红字，下面是江逾白的名字。
"离他远点。"老黄倒了杯茶推给我，茶水浑浊，飘着几片不明药材，"那小子有问题。"
我捧着一次性纸杯，热气熏得眼镜起雾："什么问题？"
老黄突然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一道狰狞的疤痕："三年前，有个女生为了他跳楼。"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伤疤，"我接住了她，但没接住这个。"他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窗外的银杏树沙沙作响，我盯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突然想起周晓晓手腕上的月牙形疤痕。茶水表面浮着一层细小的油花，味道苦得发涩。
"陈念？"我试探着问。
老黄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溅在档案袋上，晕开一片暗色："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
回教室的路上，我在楼梯拐角撞见了周晓晓。她正对着手机低声说话："...U盘在他手里...不，不是江逾白，是那个转学生..."看见我，她立刻挂断，嘴唇上的釉彩已经被咬得斑驳。
"你知道陈念怎么疯的吗？"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陷进皮肤，"她打开了不该看的东西。"她的瞳孔扩张得异常大，眼白布满血丝，"江逾白给她看的。"
放学时下起了雨。我站在走廊上犹豫要不要冲进雨里，身后突然传来打火机开合的声响。江逾白靠在墙边，手里转着那把银色zippo，火苗在他琥珀色的瞳孔里跳动。
"送你？"他指了指停在雨中的黑色机车。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滑过喉结，消失在松开的校服领口里。我的吐槽本在书包里发烫，最新一页写着：
- 他看人的时候，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不用。"我往后退了半步，"有人接我。"
江逾白笑了，露出尖尖的虎牙："撒谎。"他伸手抹掉我肩上的水珠，指尖温度烫得惊人，"你转学以来，从来没人接你。"
雨声突然变大，他的声音混着雨滴砸在地上："明天见，小观察员。"
我站在屋檐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手机震动起来，是温钦柔的消息："怎么样，你的睡美人今天醒着吗？"
我没有回复。雨水中，那枚刻着"C.N"的U盘在我口袋里沉甸甸的，像颗定时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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