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记忆修复工作室的灯光总是调得很暗。祁安认为，过于明亮的环境会让那些本就脆弱的记忆更加不安。他调整了一下全息投影仪的焦距，看着空气中漂浮的神经图谱，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桑小姐，你确定这只是普通的车祸后遗症？"祁安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动，放大图谱中几处异常区域，"这些记忆切割的痕迹太整齐了，不像创伤造成的自然遗忘。"

坐在诊疗椅上的女人微微抬头，额前的碎发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桑颖——他的新客户，三天前预约时只说需要治疗车祸导致的记忆缺失。但祁安的职业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医生，所有医院都说是车祸造成的。"桑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但我总是做同一个梦...这正常吗？"

祁安关闭投影，拉过椅子坐到她对面。他的工作室不大，但每一处设计都经过精心计算——温度恒定在22度，墙面是能让人放松的浅灰色，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雪松香。这些都是为了帮助客户放下戒备，让那些躲藏的记忆愿意浮出水面。

"告诉我那个梦。"祁安按下录音键，同时打开笔记本。他始终相信，最原始的记录方式有时比高科技设备更可靠。

桑颖闭上眼睛，睫毛在灯光下微微颤动。"我在一个实验室里...周围有很多设备...警报在响，红光闪烁...有个男人向我伸手..."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每次梦到这里，我就会惊醒。"

祁安注意到她无意识攥紧的双手，指节发白。这不是普通的噩梦，而是记忆碎片。他不动声色地记下这个细节。

"车祸前的事情，你记得多少？"

"我记得自己是生物科技公司的研究员，记得同事和家人的面孔..."桑颖睁开眼，目光扫过工作室的角落，"但最近三个月的事情很模糊，就像被水泡过的照片。"

祁安点点头，起身准备记忆扫描设备。当他转身时，余光捕捉到桑颖的一个小动作——她自然地伸手调整了诊疗椅的角度，就像曾经坐过无数次一样熟练。

奇怪。这把椅子是定制产品，调节按钮的位置很不常规。

"我们开始第一次扫描吧。"祁安假装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将神经传感器贴在桑颖的太阳穴上，"这会有点凉。"

设备启动，蓝色的光波在桑颖头部周围形成一圈光晕。祁安盯着显示屏上流动的数据，心跳突然加快了一拍。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记忆模式——过于整齐的断层，关键节点处的人为痕迹。五年前，他在大学实验室里见过类似的样本，那时他的导师称之为"外科手术式的记忆删除"。

"有什么问题吗？"桑颖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祁安迅速调整表情："还在分析。桑小姐，你说你在生物科技公司工作？能告诉我公司名字吗？"

"新纪元生物科技。"桑颖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但祁安注意到她的瞳孔轻微收缩了一下。

这个细节被房间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忠实地记录下来。在城市的另一端，一个男人正盯着屏幕，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

"祁安..."男人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果然是你。"

屏幕上，祁安正俯身为桑颖调整传感器，两人的身影在蓝光中显得格外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