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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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希思罗机场的玻璃幕墙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行李箱拉杆上斑驳的贴纸。那些褪色的卡通图案是云舒三岁时亲手贴的,如今已经模糊成记忆里褪色的蝴蝶。
"夏,你真的要飞向太阳了。"Illlica将装着氟西汀的药瓶塞进我风衣口袋。这位永远系着孔雀蓝丝巾的心理医生最后一次为我整理衣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苦橙香混着消毒水味。
"记住,当蝴蝶扇动翅膀时..."
"要相信飓风终会停息。"我接过她未尽的句子,喉间泛起熟悉的苦涩。诊疗室里那些被叠成蝴蝶形状的纱布,此刻仿佛在口袋里振翅欲飞。
十二小时的航程里,我始终攥着云舒的照片。六岁的小女孩穿着鹅黄雨衣蹲在四合院的海棠树下,掌心托着只湿漉漉的菜粉蝶——那是我们最后一个完整的春天。当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T3航站楼时,雨丝正沿着穹顶的钢结构蜿蜒成泪痕。
"小夏!"谢雨霖挥舞着鸢尾蓝的丝巾从人群中挤来。
当年产科病房里为我擦汗的手如今攥着帕罗西汀药盒,"云舒今天有钢琴课,邓放他..."她突然噤声,目光落在我身后。
徐若怀推着行李车从海关通道转出,战地医院里被弹片划伤的左腿让他的步伐仍有些滞涩。这个曾在阿富汗的炮火中为我挡过弹片的男人,此刻正被邓放的视线钉在原地——我竟不知他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接机口,他身上黑色的风衣像一片移动的夜色。
"妈妈?"稚嫩的呼唤如利箭穿透喧嚣。十岁的云舒抱着琴谱站在邓放身侧,发间别着的蝴蝶发卡突然坠落。在我们同时弯腰的瞬间,她后退半步,那只水晶蝴蝶在我指尖碎成两半。
邓放弯腰抱起女儿的动作熟练得令人心颤。他军装第二颗纽扣上缠着的红丝线突然刺痛我的眼睛——那是云舒出生时,我用自己的发带编成的平安结。
"欢迎回家。"他的声音比无线电静默时的电流声更冷硬,目光扫过徐若怀时,我闻到了熟悉的硝烟味。在喀布尔被火箭弹击中的那个夜晚,徐若怀抱着我穿过断墙时,染血的纱布也曾散发出这样的铁锈气息。
谢雨霖突然握住我发抖的手腕。那些在伦敦需要靠酒精压制的记忆正化作冷汗沁透后背,我仿佛又看见云舒两岁时高烧惊厥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