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曦瑶一边擦着手上的水一边走出了厨房。
“哥？”
客厅里除了电视机发出声响，并没有人回应。
“上楼了吗？怎么也不关电视啊。”
季曦瑶走到沙发边，电视停留在一档综艺节目上，男男女女的笑声在空荡的客厅里显得有些刺耳。
季曦瑶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抬手就将电视关上。
房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安静到连楼上匆匆关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什么情况？
季曦瑶抬头望向天花板，双眼微微眯起，漂亮的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这动静不太像季修竹会发出来的啊。
“哥，怎么了，没事吧？”
季曦瑶朝着楼上喊了一句，但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担心季修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季曦瑶连忙抬步朝楼上走去，却在楼梯转弯处与匆匆下楼的季修竹撞了个照面。
季修竹的脸色实在是谈不上好看，眉间隐隐还带着些未消的怒气以及一些季曦瑶看不懂的莫名情绪。
“哥？”
撞进这双情绪复杂的黑色眼眸中，季曦瑶不知怎么竟生出了被毒蛇缠上的错觉，就连那张朝夕相处的脸都变得有些陌生，让她莫名感到有些害怕。
“哥,你......没事吧”
见季修竹没有什么反应，季曦瑶又轻轻喊了一声。
季修竹这才像是突然从某种情绪中抽离出来，神态又恢复成了季曦瑶最熟悉的温和模样。
像是看出季曦瑶神色中的不安，季修竹放柔了声音开口解释道。
“公司里的事，有些棘手，刚刚状态不对，吓到你了吧。”
季曦瑶摇了摇头，拍了拍季修竹的肩膀，一副我很可靠的模样，一脸正色的朝季修竹说道
“小季啊，有困难的事不要一个人硬扛，说出来，我帮你分担分担嘛。”
季曦瑶有意逗季修竹开心，但对方的重点显然和季曦瑶不在一个频道上。
“那你呢，最近有什么困扰的事吗？我也可以帮你解决分担的。”季修竹的语气很急隐隐还带着些祈求和期待的意味。
季曦瑶有些发懵，半晌后，才压下内心莫名升起的不安情绪，笑着摇了摇头。
“我能有什么事，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最困难的就是解不开的数学题，好了不说了，宝贵的学习时间不能浪费，我回房间学习了。”
为什么不愿意说呢？我们那时候不是约好了吗？
想到刚刚在她书包中翻找到还未来得及翻看内容的告白信，季修竹忍不住发散了思绪。
他知道小姑娘其实一直都很受欢迎，告白信肯定也不是第一次收到，但是这绝对是第一次看到她将信留了下来。
为什么呢？
是因为对方是喜欢的人吗？还是说，她......已经不再需要自己了？
楼梯上少女远去的背影和记忆中模糊的女人身影重叠。
然后，就是那个雨夜，那个他失去了全世界又遇到了新生的雨夜。
“少爷，恕我直言，在你还未强大之前，学会低头才是明智之举。”
宽大的黑色伞沿朝着站在雨里的季修竹倾斜,十三四岁的少年身形单薄，精致的眉眼间满是嘲弄。明明此时站在雨中的他发梢还滴着水，原本干净的裤脚也被溅起的泥水搞得一塌糊涂，但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我低头？”季修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的讥笑出声。“是，您确实是年纪大了，可能记不住到底谁是主人谁是狗了，这我能理解，但...”季修竹顿了顿又笑着开口“我可不会。”
语毕，季修竹推开撑着伞的那双手。
“看在您陪着我母亲这么多年的面子上，我给你一句忠告，我的母亲和都不是没脑子的蠢货，看人看事还是要将目光放的长远些。”
撑伞的男人明显一怔。
季修竹见状不再言语，转身朝身后挥了挥手。
“希望未来的你不要后悔今天的选择，走了，希望我们后会有期。”
季修竹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熟悉的道路向后退去，直至那栋生活了十几年的别墅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季修竹这才靠着墙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身体。
不管在人前装的有多不在意，多从容，短短两天内生活的巨变还是让此时年轻稚嫩的季修竹悄悄红了眼眶。
以后就是一个人了吗？
季修竹微微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一包烟，不熟练的点了火，仰头深深的吸了一口却被呛的咳出了眼泪。
“md，真难吃。”
明明灭灭的微小火光在夜色里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但就是这么一点微小的光却吸引到了一抹瘦小的身影。
“哥哥。”
季修竹顺着声音低垂下脑袋，只能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一双消瘦的小手拽了拽季修竹的衣摆。
不知道是女孩的身体过于虚弱还是因为她第一次主动亲近一个陌生人，她的动作很轻，像只刚刚出生的幼猫小心翼翼的贴近路过的人类希望能得到一些微小的善意。
“哥哥......我饿。”
大概是夜间的天气有些凉，女孩的声音细小虚弱还带着些细微的颤抖。
季修竹掐断了手里的烟，半蹲下身体直视着面前明显营养不良的小豆丁。
“小孩，迷路了吗？”季修竹不愿意这么小的孩子变得和自己一样无家可归，所以哪怕心里再多烦闷此时也耐着性子轻声细语的安抚着小姑娘。
“还记得自己住哪或者记得父母的名字吗？不然我带你去找警察吧，他们总会有办法的。”
见小姑娘始终没有反应，季修竹无奈的打开手机准备报警。
“不要”
不知道是哪句话刺激到了眼前的人，虚弱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跑的小姑娘不知从哪爆发出了力气，她一把抢过季修竹的手机紧紧的护在胸前。
“你这人......”季修竹的话还未说出口小姑娘就出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不要打电话，我不想，不想再回那个地方了...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季修竹伸手捞手机的动作一顿。
小姑娘还在抽抽噎噎的继续说着些什么“我，我不想...”
季修竹抬起的手轻轻落在了小姑娘的头上，安抚性的摸了摸。
“好了，不想说就不说了。”
真是有缘，季修竹自嘲般的勾了勾嘴角，怎么平时连活人都看不到几个的偏僻小巷居然能同时凑到两个无家可归的人呢。
“哥哥也没有家了，要不要和哥哥一起，我们凑一凑？”
话说出口的瞬间季修竹其实就已经后悔了，这话说的怎么和拐卖孩子的坏人一样，而且现在处于关键时期明明不应该分心在其他事上才对。
但是对上面前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神，反悔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算了，就当是捡了只无家可归的小宠物回家算了，毕竟一个人的房子还是太冷太寂寞了。
“真的可以吗？不是一时兴起吗？”
小姑娘也不知道经历什么，明明只是豆大的年纪说出的话却始终瞻前顾后。
“两个小孩，困难矛盾肯定是不可避免的，你要想清楚了，要是真凑在一起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你要保证你不会抛弃我，当然我也会一辈子陪着你，你应该很清楚吧被人遗弃的感觉。”
季修竹单手抱起被冻的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心情竟莫名好了不少。
“当然，我想的很清楚，至于困难矛盾我们可以一起商量解决就像真正的家人一样。”
见小姑娘点头，季修竹勾唇笑了笑，眉眼间多了几分缱绻的温柔。
“但丑话说在前，哥哥现在很穷可不能保证你的生活质量。”
“没有关系，我也可以帮哥哥分担的。”
“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能分担什么？”
“我会长大的，总有一天我会帮上忙的。”
小姑娘说的语气笃定认真，向前压抑下的酸意又悄悄爬上季修竹的眼眶，
“那我就等着咯，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带你换件干净的衣服然后去好好的吃顿饭。”
季修竹别过脸，颇为生硬转移话题。
“对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啊？”
“没有吗？那我给你取一个，既然我们以后是一家人了，那就跟着我姓吧。”
“就叫...季曦瑶怎么样。”
“好！”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互相支撑着就这样走出了昏暗寒冷的雨夜。
“碰”
随着季曦瑶房门关上的声音响起，季修竹才从回忆中抽身。
“不能，不能丢下我，明明都说好了。”
季修竹喃喃自语，阴沉着一张脸有些恍惚的走下了楼。
“说好了的事，是不允许反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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