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火车站人潮涌动,广播里机械女声不断播报着车次信息。贺峻霖攥紧行李箱拉杆,掌心微微出汗。他身旁的严浩翔正反复检查他的背包:"充电器带了吗?晕车药放在外侧口袋,还有我给你准备的小零食..."
"都带了。"贺峻霖轻声应道,目光扫过严浩翔紧绷的侧脸。从早上起,严浩翔就一直这样忙前忙后,仿佛只要不停下来,离别的时刻就永远不会到来。
"北京现在早晚温差大,记得随时加减衣服。"严浩翔继续唠叨,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贺峻霖背包上的小熊挂件——那是他上周硬塞进去的,"还有,到宿舍先检查床铺有没有霉味..."
"严浩翔。"贺峻霖打断他,伸手握住对方微微颤抖的手指,"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严浩翔终于停下话头,灰蓝色的眼睛直视贺峻霖。阳光透过候车大厅的玻璃顶洒落,在他睫毛下投下细密的阴影。两人沉默地对视,周围喧嚣的人潮仿佛突然远去。
"K1024次列车开始检票..."
广播声打破了这一刻的静谧。贺峻霖深吸一口气:"我该走了。"
严浩翔点点头,却仍紧握着他的手不放。过去一个月,他们几乎形影不离——一起筹备"星光计划"的新学期课程,走遍城市每个有回忆的角落,甚至偷偷溜进已经开学的南山高中,在他们初遇的后台刻下小小的记号。
但再长的准备也无法真正让人准备好分离。
"每天视频。"严浩翔终于松开手,声音有些哑,"我排课表发你了,红色是录播时间,绿色..."
"都可以通话。"贺峻霖接过话,嘴角微微上扬,"我记得。"
他们约定过不搞煽情的告别,但当贺峻霖真正转身走向检票口时,胸口仍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他强迫自己不要回头,直到通过闸机,才忍不住转身望去——
严浩翔仍站在原地,高大挺拔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醒目。看到贺峻霖回头,他突然举起手比了个心,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向贺峻霖。这个幼稚的动作引得周围人侧目,但严浩翔毫不在意,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让人心疼。
贺峻霖瞬间红了眼眶,匆忙抬手回应一个相同的手势,随即拖着行李箱快步走向站台。他怕再多看一秒,就会忍不住跑回去。
列车启动时,贺峻霖贴着窗户,看着熟悉的城市景色渐行渐远。手机震动起来,是严浩翔发来的消息:【找到座位了吗?行李箱要锁在行李架上。PS:我在你笔记本夹层里塞了封信,想我的时候再看。】
贺峻霖轻笑出声,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翻开夹层,果然有一个浅蓝色的信封,上面画着两颗歪歪扭扭的星星。他没有立即打开,而是轻轻按在胸口——这是属于漫长车程的私人珍宝。
五个小时后,当列车驶入北京西站,贺峻霖才惊觉时间流逝。窗外已是华灯初上,陌生的城市以璀璨灯火迎接他这个异乡人。
"同学,需要帮忙吗?"一位学长模样的男生主动接过他沉重的行李箱。
"谢谢,我是法律系新生..."
"巧了,我也是法学院的!跟我走,校车在那边。"
初入校园的忙碌冲淡了离愁。报到、领宿舍钥匙、新生见面会...等贺峻霖终于有机会独处时,已是深夜十一点。四人间的宿舍里,其他三位室友还在兴奋地聊天,他悄悄爬上床,拉起床帘,终于打开了那封迟读的信。
【亲爱的贺峻霖: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你已经在北京了。写这些话的时候,你正在隔壁帮我校对"星光计划"的教案(还骂我字太潦草),所以我得小声点,不能让你发现。
其实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星光计划"收到儿童基金会的合作邀请了!他们看了我们给山区学校的课程,想推广到更多地方。不过别担心,我会等你周末视频时再详细讨论,不会擅自做决定。
北京很大,但我知道你会做得很好。记得大一开学时你是怎么帮助我的吗?你总是能看到别人最好的一面。这个天赋在法律系一定会发光发热。
我可能会说很多次,所以第一次就现在说吧:我想你。
PS:信封里有惊喜。】
贺峻霖抖了抖信封,一枚精致的银色书签滑落出来——上面镂空雕刻着五线谱和星辰的图案,角落里刻着两个小小的字母"H&Y"。
他摩挲着书签,胸口涌起一股暖流。手机屏幕适时亮起,严浩翔发来一张照片:他坐在熟悉的钢琴前,身边是贺峻霖常坐的位置,上面摆着一杯奶茶。
【第一天打卡:今天教小朋友认识C大调,他们问"为什么贺老师没来",我说贺老师去学法律了,以后可以保护所有喜欢音乐的孩子。有个小女孩说那你一定很想他,我回答"比C大调还想"。】
贺峻霖把脸埋进枕头里,掩饰上扬的嘴角。他打字回复:【烂比喻。C大调是最基础的调式。】
严浩翔秒回:【所以啊,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又不可或缺的想念。】
室友们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贺峻霖这才意识到,在这个热闹的新环境里,自己正躲在床帘后为一个远方的男孩心动不已。这种感觉既甜蜜又苦涩。
第二天的新生见面会上,贺峻霖第一次感受到这所顶尖学府的压力。周围同学不是竞赛冠军就是名校毕业,自我介绍时各种奖项听得人眼花缭乱。当他说出"南山高中学生会副会长"时,明显看到几个同学交换了不以为然的眼神。
"贺峻霖?"会后,一位戴眼镜的教授叫住他,"我是李卫国,法学院副院长。看了你的入学论文,对'艺术教育公平化'的论述很有见地。"
"谢谢李教授。"贺峻霖受宠若惊。
"有兴趣加入法律援助中心吗?我们正在做一个关于农村儿童权益的项目。"
贺峻霖眼前一亮:"非常乐意!这正好和我参与的'星光计划'有关联..."
"星光计划?"
正当贺峻霖准备解释时,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他歉意地看了教授一眼,瞥见屏幕上严浩翔一连串的消息:
【紧急情况!】
【有人把比赛视频翻出来了】
【媒体在乱写】
最后一条是一个新闻链接,标题刺眼:《从天才到废柴:起底网红音乐教师严浩翔的崩溃史》。
贺峻霖的心脏猛地一沉。他匆忙向教授道歉,跑到走廊角落拨通严浩翔的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嘈杂得惊人。
"严浩翔!怎么回事?"
"贺峻霖..."严浩翔的声音异常平静,但贺峻霖能听出其中刻意的克制,"没事,我能处理。就是跟你说一声,这几天可能有些负面新闻..."
背景中突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严同学!请问网传你因心理问题被音乐学院劝退是否属实?"
贺峻霖握紧手机:"你在哪?为什么有记者?"
"电视台采访,本来是要宣传'星光计划'的..."严浩翔苦笑一声,"结果有人给记者爆料了旧事。别担心,我..."
"视频!他在这里!"又一个陌生的声音插入。
电话那头突然一片混乱,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严浩翔急促的呼吸:"我先挂了,晚点联..."
通话戛然而止。贺峻霖盯着手机,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他立刻打开社交媒体搜索严浩翔的名字,跳出的结果让他胃部绞痛——
《昔日钢琴神童如今沦落为网红》
《心理素质差的人配教音乐吗?》
《深扒严浩翔与某富二代同学的"特殊关系"》
最后一条点进去,竟然是他和严浩翔在毕业典礼上的合照被恶意P图,配文暗示贺峻霖家族出资包装严浩翔。评论区不堪入目,有人甚至翻出了南山高中论坛的旧帖。
贺峻霖的手指颤抖着拨通丁程鑫的电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严浩翔现在什么情况?"
"霖霖?"丁程鑫的声音充满担忧,"你也看到了?今天早上突然爆发的,有人匿名向媒体爆料,还把剪辑过的比赛视频到处发。严浩翔刚才在直播采访中被当面质问,现场乱成一团..."
"他现在人在哪?"
"不知道,采访中断后他就关机了。马嘉祺他们已经出去找了。"丁程鑫停顿了一下,"你别急着回来,事情可能没想象中那么糟..."
贺峻霖挂断电话,眼前浮现严浩翔独自面对媒体长枪短炮的画面。那个曾经在舞台上崩溃的少年,现在是否正躲在某个角落独自承受?他想起抽屉里的药瓶,想起医疗报告上"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诊断,呼吸变得困难。
"贺同学?"李教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出什么事了吗?你脸色很差。"
贺峻霖转身,突然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教授,很抱歉,我家中有急事,需要请假三天。"
两小时后,贺峻霖登上返程的高铁。列车飞驰,窗外的景色模糊成一片。他紧握手机,不断刷新着社交媒体。舆论持续发酵,已经有赞助商宣布暂停与"星光计划"的合作。
严浩翔依然失联。
当列车驶入熟悉的站台,贺峻霖第一个冲下车。他正准备打电话给马嘉祺,突然在出站口的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严浩翔靠在栏杆上,戴着口罩和鸭舌帽,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贺峻霖一眼就能认出。他看起来疲惫不堪,却在看到贺峻霖的瞬间亮了起来。
"你怎么..."贺峻霖跑到他面前,气喘吁吁。
"丁程鑫这个大嘴巴。"严浩翔摇摇头,声音沙哑,"我就知道你会杀回来。"
"那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严浩翔拉起他的手:"跟我来。"
他们避开人群,钻进车站附近的一家小咖啡馆。角落里,严浩翔终于摘下口罩,露出憔悴的面容。他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嘴角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轻声说,"手机被记者打爆,我干脆关机了。"
贺峻霖紧紧抓住他的手:"现在什么情况?"
"陈教授干的。"严浩翔苦笑,"他联系不上我,就通过媒体施压。爆料人是他现在的学生,我猜是为了讨好他。"
"那些赞助商..."
"暂时撤了,但基础课程还能继续。"严浩翔的拇指轻轻摩挲贺峻霖的手背,"我联系了几家公益组织,他们愿意提供基础支持。"
贺峻霖注视着他,突然意识到严浩翔的平静不是假装——他真的在冷静处理危机,而不是像过去那样逃避或崩溃。这个认知让他眼眶发热。
"你不该回来的。"严浩翔突然说,"刚开学就请假..."
"闭嘴。"贺峻霖打断他,"我带了电脑,我们可以一起起草声明,联系律师..."
严浩翔摇摇头,从包里掏出一沓文件:"都准备好了。声明、律师函、课程调整方案...我只是..."他的声音终于出现一丝颤抖,"只是需要见你一面,确认这一切不是噩梦。"
贺峻霖的心揪成一团。他想起大一开学时严浩翔是怎么帮助自己适应新环境的,想起每次自己遇到困难时那双总能及时伸出的手。现在角色互换,他才真正理解严浩翔当时的心情。
"我有个想法。"贺峻霖打开电脑,"法学院有位教授专攻网络维权,我可以请他指导。另外..."他调出一份文档,"这是我整理的证据链,包括当初刘佳承认陈教授施压的录音。"
严浩翔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
"一直准备着。"贺峻霖轻声说,"从上次事件后,我就知道陈教授不会轻易放手。"
严浩翔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突然,他倾身向前,在咖啡馆昏暗的灯光下轻轻吻住贺峻霖的嘴唇。这个吻短暂而温柔,却胜过千言万语。
"谢谢你回来。"分开时,严浩翔低声说,"但现在你得回去。"
"什么?我不能留你一个人面对..."
"贺峻霖。"严浩翔罕见地直呼其名,"你的学业同样重要。而且..."他拿出手机,调出一封邮件,"看看这个。"
贺峻霖接过手机,屏幕上是一封来自国际音乐治疗协会的邀请函,邀请严浩翔参与为期三个月的培训项目,地点在维也纳。
"这是..."
"上周收到的,本来想等你适应大学生活再告诉你。"严浩翔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如果通过考核,可以继续两年的深造,拿到音乐治疗师资格。"
贺峻霖的心跳加速:"这是难得的机会!你..."
"我拒绝了。"严浩翔平静地说。
"为什么?"
严浩翔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轻轻合上电脑:"走吧,我送你去车站。还有末班车回北京。"
"严浩翔!"
"不是现在。"严浩翔摇摇头,疲惫但坚定,"等我们各自冷静下来,再好好谈这件事,好吗?"
贺峻霖想反驳,但看到严浩翔眼里的血丝,最终点了点头。他们手牵手走向车站,十指紧扣,仿佛这样就能抵御所有外界的风暴。
当贺峻霖再次登上返京的列车,口袋里多了一把钥匙——严浩翔公寓的备用钥匙。"随时欢迎回家。"他是这么说的。而贺峻霖的电脑里,则多了一份加密文件夹,标记着"维也纳计划"。
列车启动时,贺峻霖望着站台上逐渐远去的身影,突然明白严浩翔拒绝邀请的真正原因——他不想在贺峻霖刚入学时就远渡重洋,就像贺峻霖今天不顾一切赶回来一样。
他们都太习惯为对方考虑,却忘了有时候,爱也需要自私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