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密室青铜灯盏吐出幽蓝火舌，将两人身影投在绘着《黄帝内经》的砖墙上。沈明玥的银针浸在药酒里，泛起的涟漪搅碎了萧承渊倒映其中的面容。

"王爷再绷着腰肌，这针可就扎进命门穴了。"她指尖拂过他后背狰狞的旧疤，触感像是抚过龟裂的陶俑。男人肩胛骨忽然颤动，惊得银针筒里游出条小赤蛇。

萧承渊反手捏住蛇七寸："南疆的赤链？"

"药蛇，拔毒用的。"沈明玥将蛇首按在他肩井穴，"在我们那管这叫微创手术。"赤蛇獠牙刺入皮肤的瞬间，萧承渊闷哼一声，冷汗顺着脊椎沟淌进腰封。

暗室忽然响起机括声，东墙缓缓升起，露出个嵌满玉瓶的药柜。沈明玥眼睛一亮："冰片！龙脑！"她赤足踩着满地《伤寒论》竹简奔去，腕间金铃惊醒了梁上沉睡的守宫。

萧承渊望着她翻飞的裙角，恍惚看见十年前母妃炼药时的背影。那时密室的烛火也是这般幽蓝，只是掺了曼陀罗的安神香，熏得人眼热。

"别碰青玉瓶。"他话音未落，沈明玥已拔开瓶塞深嗅："蟾酥、乌头、还有...西红花？"忽然转身逼近，"王爷每月十五的蚀骨痛，是靠着以毒攻毒？"

青铜灯盏"哐当"倒地。萧承渊将她抵在刻着任脉图的石壁上，面具边缘擦过她耳垂："你知道的太多。"

"我知道你第八胸椎有旧箭伤。"沈明玥指尖精准点在他脊背，"每逢雨季便如蚁噬，更知道..."她突然扯开他半边衣襟，"这处刀疤是反手握剑所致，凶手比你矮半头。"

暗室陷入死寂。萧承渊瞳孔缩成针尖，记忆如潮水漫过：十二岁冬猎遇刺，那蒙面人确实只到他下颌。可这事连凌风都不知晓...

沈明玥忽觉腕间刺痛，赤蛇不知何时盘回她手臂。低头见蛇尾勾着片带血的鳞甲，上头刻着蓬莱特有的鲛人纹："玄武密匣的钥匙？"

"当啷——"

萧承渊剑鞘击飞鳞甲，却在触及她惊愕眼神时骤然收势。剑气扫落药柜顶层的陶罐，紫色药粉雾般弥散，混着血腥气酿成奇异的香。

沈明玥忽觉天旋地转，再睁眼已被压在《难经》石刻上。萧承渊眼底泛着不正常的金，指腹摩挲她眼尾朱砂痣："你到底...是谁..."

"你救命恩人。"她屈膝顶他气海穴，趁机翻身取出冷冻的银针，"现在躺平，我要扎你膻中穴。"

赤蛇游走于男人精壮的胸膛，蛇信舔过心口箭疤时，萧承渊突然扣住她手腕："那年雪地里...是不是你..."

沈明玥正欲开口，西墙轰然洞开。月光如银练泻入，映出满地青铜龟符——与先前鱼符正好拼成玄武图腾。凌风的声音隔着石门传来："主子，密匣有线索了！"

"别动！"沈明玥按住欲起身的萧承渊，赤蛇毒牙深深没入他乳中穴，"蛇毒未清就运功，等着半身不遂坐轮椅吧。"

暗格里忽然滚出个鎏金球，咔嗒裂开露出张泛黄舆图。沈明玥瞥见"蓬莱"二字，顺手塞进药箱夹层："诊金。"

萧承渊望着她发间摇摇欲坠的银簪，忽然想起昨夜温泉池畔的并蒂莲。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扶，却触及她耳后细小的痣——与阿芷分毫不差的位置。

"王爷这动手动脚的毛病..."沈明玥转身递来药碗，"建议挂个神经内科。"

药汤氤氲的热气中，萧承渊望见她倒映在碗中的眉眼。恍惚又回到被囚蛇窟那夜，少女耳后的痣在火折子微光里明明灭灭，像盏抓不住的灯。

地底忽然传来震动，沈明玥药箱中滚出个乌木盒。盒盖震开的刹那，萧承渊瞥见里头竟是自己幼年丢失的长命锁——锁芯嵌着的，正是沈明玥眼下戴着的月光石耳珰。

"这是..."他刚开口，沈明玥已合上木盒："患者隐私懂不懂？"耳尖却泛起可疑的绯色。

密室东南角忽现暗河，竹筏自波光中浮出。沈明玥跳上竹筏时，怀中药瓶叮咚作响："顺着暗河能通沉璧阁药庐，王爷的毒..."

竹篙点破水面倒影的瞬间，萧承渊突然揽住她的腰。沈明玥踉跄跌坐他怀中，听见身后箭矢没入竹筏的闷响。二十个黑衣人踏水而来，刀光映亮他们颈间玄武刺青。

"抱紧。"萧承渊单手执剑割断缆绳，另一只手将她头按在胸前。沈明玥鼻尖抵着他冰凉的护心镜，忽然嗅到极淡的雪松香——与沈明芷身上甜腻的沉水香截然不同。

暗河分流处，萧承渊突然转向支流。沈明玥望着渐近的青铜门惊呼："那是死路！"

"未必。"他剑尖挑开石门机关，瀑布轰鸣声扑面而来。沈明玥攥紧他湿透的衣襟，在坠落的瞬间听见他在耳边低语："怕就闭眼。"

水帘后竟是温泉池底密室。沈明玥浮出水面时，正对上萧承渊摘下面具的脸——那道疤从眉骨蜿蜒至下颌，像把劈开月色的刀。

"看够了？"他抬手欲戴回面具。

"别动。"沈明玥忽然贴近，指尖拂过他疤痕，"这是苗疆腐骨刀伤的，用雄黄酒混合..."话音戛然而止，因他忽然攥住她手腕。

水面浮着的药箱突然亮起诡异蓝光。沈明玥慌忙捞出防水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穿越前未关闭的CT影像——那具骨骼的第八胸椎处，嵌着与萧承渊一模一样的箭簇阴影。

萧承渊盯着发光的"铁盒子"，眸中映出跳动的数据流："这是..."

"全息投影。"沈明玥信口胡诌，手指飞快划过CT图，"看，这就是你骨头里的暗器。"放大图像时，箭簇上的蓬莱纹路清晰可见。

水波忽然剧烈震荡，温泉池底升起座青铜台。沈明玥望着台上星图瞳孔骤缩——那分明是她实验室挂着的北斗九星图，只是天枢位嵌着块带血的鳞甲。

萧承渊剑尖挑起鳞甲："昨夜沈明芷说的玄武密匣..."

"需要双鱼符启动。"沈明玥晃了晃腕间鳞甲，"但我建议..."她突然将鳞甲投入泉眼，"先解决王爷的恋爱脑。"

泉水突然沸腾如熔金，青铜台裂开道缝隙。沈明玥弯腰去捡滚出的玉瓶时，后颈忽然贴上冰凉剑刃。萧承渊的声音比剑更冷："你究竟为谁效力？"

"为人民币服务。"她仰头露出无辜眼神，"不过现在得先服务患者。"忽然弹指将药粉撒向他面具，"最后一针，麻烦王爷笑一个。"

银针没入迎香穴的瞬间，萧承渊恍惚看见她身后浮现蝶影。那蝶翼纹路与温泉池底星图重合，恰是他寻觅多年的玄武密匣机关图。

暗河尽头传来凌风的呼唤，沈明玥趁机将青铜龟符塞进他护腕："诊金加倍。"转身扎入水中的刹那，腕间金铃缠上了他的束发丝绦。

萧承渊立在渐息的水波中，掌心月光石耳珰莹莹生辉。石壁上水痕勾勒出女子侧影，肩头蝶纹与星图天璇位严丝合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