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以后,接下来近一周的时间里,温厌基本上都处于一个高压的状态,当然,其他人也是如此——
一公,来了。
温厌选择了《遇到》作为声乐表演,《Smoothie》作为舞蹈表演。
那件事看似很轻松地被揭过,但——
【清晨6:30,402练习室】
苏新皓按下暂停键,镜面映出温厌湿透的后背。
“卡点还是慢0.3秒。”他蹲下来调整温厌的脚踝角度,“《Smoothie》的wave比主题曲要更小一点,发力点不太对...”
话音戛然而止——温厌膝盖上的淤青在灯光下泛着紫。
“没事。”温厌把裤腿往下拽了拽,“继续。”
苏新皓将矿泉水递给温厌,伸手擦掉温厌睫毛上的汗珠:“最后三遍,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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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12:15。
“声音不是喊出来的。”张泽禹捏扁矿泉水瓶,他抓起温厌的手按在自己腹部,“《遇到》的副歌要用这里发力。”
温厌掌心下的肌肉随着呼吸起伏。
远处传来张极的歌声,他正在帮忙调试设备。
“别分心,你的声线其实很特别...”张泽禹弹了下他额头,忽然凑近,“像玻璃糖纸,脆生生的甜里带着沙沙的响。”
温厌耳尖一热,差点咬到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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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19:00,448宿舍】
“flow不对。”左航用笔敲了敲本子,他把歌词本翻到第七页,“你看这句词,重音要落在这——”
朱志鑫突然推门而入,拎着四杯奶茶。
他直接插到两人中间,吸管戳破塑料膜的声响格外刺耳:“休息十分钟换我。”
三人沉默地啜饮奶茶。
温厌偷偷瞄了眼朱志鑫的侧脸,发现他正盯着自己脸上眼尾处的泪痣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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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12:20】
温厌正对着眼前的镜子练习表情管理,怎么感觉都不对,一看着自己的眼睛,就会变得僵硬和尴尬。
“丑死了。”
“尴尬的我都不想说你。”张极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他叼着牙刷,泡沫糊了半边脸,“真正的笑是这样的——”
他做了个夸张的鬼脸,牙膏沫喷到镜子上。
温厌愣了两秒,突然笑出声。
这个笑容让张极怔在原地,牙刷“啪嗒”掉在地上,但那时的张极却是忙捏住温厌的脸让他看向镜子:“对!就是这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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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事看似很轻松地被揭过,但——
——并没有。
他们每个人都在繁忙的一公中竭尽全力地去帮助温厌,高压、高强度的训练让他们累得日常发呆或是发疯。
但无一例外,他们学会了一件事。
遇见温厌的时候——先抱一抱他。
【一公】
温厌穿了一件oversize的白衬衫,袖口沾着几点颜料般的粉色,没有伴舞,没有特效,只有一束追光跟着他走。
前奏响起时,温厌闭上了眼。
他想起了张泽禹教他换气的那个中午,对方的手指按在他腹部:“这里,感受这里发力。”
第一句出来,评委席就有人坐直了身体。
就像张泽禹说的那样,温厌的音色很特别,像冰层下流动的水,清冷里带着细微的沙哑。
唱到“我们绕了这么一圈才遇到”时,他突然抬眼看向镜头,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张极说,面对镜头,要这么笑。
导播手一抖切了大特写,候场室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漂亮的桃花眼里盛着细碎的光,下眼睑的泪痣泛红,像抹了最自然的胭脂,眼尾周围画着软绵绵的云朵彩绘。
睫羽下的眸光流转,不是营业式的灿烂,而是像发现秘密的小孩子,带着一点点狡黠,略显生涩的甜笑。
张极在候场室一巴掌就拍在了左航的大腿上:“我早说,他的那个笑简直了!!”
这一巴掌把左航拍得痛彻心扉,把张极的手甩开,捂住自己作痛的大腿:“那你不能拍自己的腿吗!”
“这哪是唱歌...”朱志鑫在后台掐紧了矿泉水瓶,盯着监视器里被放大数倍的特写,“根本是往人心里灌蜜。”
张泽禹突然捂住张峻豪的眼睛:“你别学这个笑。”
“为什么!”
“你笑起来像要吃人。”
“张泽禹!!!”
……
…………
“接下来公布的是TF家族成员温厌在声乐考核中,获得平均分数84分,舞蹈考核中获得84.1分。”
“他最后获得的分数是168.1分,总分排在这次考核的第7名,由于你已跨越银钥匙得分166分,所以,请你站在白色区域。”
成功了!没有辜负其他人的帮助!
温厌心中首先浮现出的是这个念头。
随着心神逐渐放松,四肢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住,沉甸甸的,难以挪动分毫。
而他面上依旧保持着礼貌,微微鞠躬致谢,随后,站定在那片纯白的区域中,身影显得格外安静。
聚光灯像一把利剑刺穿舞台的黑暗,温厌站在光柱中央眼前炸开一片白光。
眼前的光好亮啊……是不是,有什么人碰到了他的手指?
连续一周精神紧绷的温厌大脑终于开始变得迟钝。
他想抬手揉揉太阳穴来驱散那种绵延不绝的疲惫感,但害怕被有心人拎出来的只能忍着。
没关系,再坚持一下,擅长忍耐的温厌慢吞吞地想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导师已选定了合作对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感谢完了工作人员们,温厌一直处于在一种恍惚的状态。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
直到——
朱志鑫的声音由远及近,满是笑意,身边凑近了一股热源,少年逆着光的轮廓边缘毛茸茸的,像烧起来的太阳。
面色比往常苍白的温厌依旧保持着以往的淡定,他淡定地接住了扑过来的朱志鑫,淡定地开口问道:
“…我们是录制结束了吗?”
语气平淡无奇,仿佛只是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点了点头的朱志鑫发现了什么,眉头皱成一道深壑,他张开嘴,声音还没出口——
世界突然倾斜了。
温厌看见朱志鑫惊恐放大的瞳孔,看见自己扬起的发丝在聚光灯下变成透明的金色。
也看见了不远处张泽禹打翻的矿泉水瓶在空中划出闪亮的弧线。
原来,坠落是这样的感觉。
——天地倒悬,失去控制。
“温厌!!!”
朱志鑫的嘶吼刺破耳鸣。温厌想对他笑一下,却发现自己连指尖都动不了。
…别……怕……
原来极限是这样的——肌肉像被灌了铅,骨骼变成易碎的玻璃,连呼吸都成了奢侈品。
身体在坠落,意识消散的最后时刻,温厌感觉舞台的地板像棉花一样柔软地接住了他。
温厌倒下的姿态很安静,像一片雪落在沸水里。
但,朱志鑫扑过去的动作却像一场爆炸。
朱志鑫眼睁睁看着温厌如同一片失去支撑的羽毛般坠落,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胸口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他的膝盖重重磕在舞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可那双臂弯却稳得可怕,将温厌整个人囫囵接住。
耳边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慌乱杂乱的脚步。
朱志鑫毫不犹豫地将温厌抱起,声音嘶哑却带着撕裂般的急切:“医生!医护人员呢!温厌晕倒了!快!快来人!叫人!!!!!”
他的呼喊回荡在空气中,透出无尽的害怕。
那个怀抱颤抖得厉害,却温暖得像冬夜的火炉——这是温厌头一次没有摔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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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事看似很轻松地被揭过,但——
——并没有。
——还是那句话啊。
——霉运,百分百降临在他的身上。
“一个人,怎么能倒霉到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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