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厌的手指悬在那些信件上方,阳光将他的影子投在雪白的被单上,微微发颤。
陪护在旁边的朱志鑫跟他讲了晕倒后的所有事,比如:
网上关于他的风评正在开始逆转,一身反骨的网友们说着“我也不追星,主要是想看看邪是不是压正”,然后@官方。
最开始是那个护士姐姐,经过医院的一致商讨,同意把监控视频发到抖音。
当然,像先前所有的新闻一样,他们为加害者——温厌的父亲打了码。
那位护士梳着利落的马尾,背对着监控,在他父亲动手时第一个挡在前面,白大褂的袖口沾了他蹭上去的血迹。
视频标题是《请看看这个孩子》,转发量破百万的时候,热评第一是——
“我也不追星,主要是想看看邪是不是压正”,这人ID叫“法外狂徒张三”,头像是罗翔老师。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温厌恍惚看见无数陌生的面孔举着手机奔走相告。
那些从不关注娱乐圈的账号,那些平日只转发社会新闻的蓝V,那些连他名字都打错的普通网友,此刻却像潮水般涌向同一条赛道。
——他们不在乎谁是温厌。
——他们在乎的是,一个孩子不该被这样对待。
官方开始正面回应,有人扒出温厌父亲五六年前的老赖记录,有人找到温厌班主任作证,还有几个律师组团要免费帮温厌打官司。
微博上是#别人家的同学#的热搜tag,蜀才高中的学生们正在操场拼人形横幅。
视频最后,全班同学对着镜头齐声喊:“厌哥!等你回来讲压轴题!”
温厌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他想起上次还因为交不起资料费,偷偷把订购单塞进书包最底层。
想起每次父亲来学校闹事时,同学们默默把他护在身后的温度;想起班主任总是“恰好”多买的早餐…
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被角。
——微小的善意如潮水般涌来。
“要我念给你听吗?”朱志鑫靠在窗边,手里转着个削好的苹果,光线给他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他也笑得灿烂。
温厌摇摇头,视线落在床头柜上五颜六色的信封,指尖碰触最上面那封淡蓝色的信。
信封角落画着颗歪歪扭扭的星星,旁边写着“高二(4)班全体”——是班长那个灵魂画手的风格。
拆开的瞬间,一张照片滑落出来。
照片里的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正在黑板前解一道立体几何。
粉笔灰沾在袖口,嘴角却挂着浅淡的笑,那是去年期中考试前,他给同学们讲题时被偷拍的。
照片背面密密麻麻签满了名字,最下方是班主任龙飞凤舞的批注:【下次记得写步骤!别跳步!】
温厌忽然觉得,那些曾经让他窒息的黑暗并不全是黑暗。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星火燎原。
朱志鑫握住了温厌发抖的手,把削好的苹果塞进他掌心,果肉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刀刃折射的光斑在两人交握的指缝间跳跃。
“尝尝,”朱志鑫的虎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甜的。”
温厌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了。
他看见朱志鑫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看见他虎牙尖上沾着的一点点苹果汁水,看见他因为长时间陪护而微微泛红的眼角。
温厌低头咬了一口,苹果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确实很甜。
连带着跳动的心都尝到了微酸的甜,让人不自觉地眼眶发烫。
而下一秒,朱志鑫的手已经抚上他的后脑,掌心带着常年练舞留下的薄茧,粗糙又温暖,一下一下地抚着:
“温厌,都过去了。”
胸口涌起一股莫名的柔软。
温厌忽然伸手,用沾着苹果汁的指尖轻柔地蹭了蹭朱志鑫柔软的脸颊,他看着面前的少年,眼尾的泪痣像坠落的星,笑道:
“朱志鑫,谢谢你。”
这句话太轻,轻得几乎要被窗外梧桐的沙沙声淹没,可朱志鑫却像被烫到般猛地后退了一步,脸颊染上粉意:
“我…我去看看左航买饭回来了没。”
说完,便脚步匆匆地逃离。
-
接下来的日子,温厌住院了两周。
两周之内来了几个官方的记者,这件事闹的太大,官方为了表示重视,特地过来看望了温厌。
温厌没有拒绝,也拒绝不了。
而登陆日那边,其他的练习生们获得了4天的假期,朱志鑫他们几个人分天过来陪温厌,挑着好玩的趣事和温厌讲。
4天之后便是二公的开始,由于住院,再加上温厌父亲的问题,所以,温厌直接错过了这次的二公。
本身不在意舞台的温厌开始产生了一丝焦虑,却是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打了个电话给朱志鑫,让他下次来的时候,把自己的书包带过来,他打算写作业。
原先以为温厌出了什么事,结果得知温厌要写作业的朱志鑫:“……”
除此之外,等到其他人来的时候,温厌就问问要怎么唱歌和rap以及编曲了,也没闲着。
深夜11:30
时钟的滴答声成了最好的节拍器。
好不容易把朱志鑫劝了回去的温厌咬着笔帽,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床头柜上摊着苏新皓送来的编曲笔记,页边密密麻麻全是批注:【这里转调太急】、【和弦可以再大胆点】。
护士查房时吓了一跳:“这么晚还不睡?”
“马上。”温厌迅速合上本子,却露出压在下面的数学卷子。
护士摇摇头,轻轻带上门,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落在温厌缠着绷带的手腕上。
如果自己焦虑的话,那就让自己忙起来,这是温厌一向的选择。
只不过——
来到病房看温厌的苏新皓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问向旁边沙发上坐着的张泽禹:“这怎么回事?”
张泽禹正拿着温厌昨天写的数学卷子欣赏,听到苏新皓的声音后示意他旁边坐,淡定地开口解释道:
“温厌昨天熬夜,护士姐姐给朱志鑫告状了,然后——”
朱志鑫盯着在病床上委屈巴巴坐着的温厌,开口控诉道:
“我跟没跟你说过不能熬夜?别跟我说什么没到12点,昨天我就不应该回去,你就知道哄我。”
心里有数的温厌默默举手道:“医生说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马上就要出院了,这样是……”
朱志鑫委屈道:“我不听!我不听!你就会哄我!!”
“八点半狗血剧场,好看吧?”张小宝津津有味地乐呵道。
苏新皓:“……”
【终究是一物降一物JPG】
——如果爱能称重。
——那就让他们成为世界上最重的那个。
——这一次,苦难不再是温厌一个人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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