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氤氲的热气尚未完全散去,门被轻轻推开时,带着水汽的风拂过客厅的木地板。墨苒裹着一条米白色浴袍,长发湿漉漉地垂在肩头,发梢滴落的水珠在浴袍领口晕开一小片深色。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蓬松毛巾,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头发,棉质纤维蹭过耳尖,带来细微的痒意。
等头发半干,她走到卧室的穿衣镜前,指尖轻轻拨开浴袍的衣领。颈侧的皮肤泛着薄红,一枚对称的牙印深陷在白皙肌理中,淡红色的痕迹清晰地印在白皙的皮肤上,像被揉皱的纸留下的印子。墨苒的指尖悬在半空片刻,才轻轻落在痕迹上,微凉的指腹触到皮肤时,一阵细微的刺痛感传来,让她忍不住蹙了蹙眉。
她掏出一个白色药膏盒——那是修刚刚临走时留下的。盒子边缘还带着一丝余温,像是还残留着修指尖的温度。墨苒打开盒盖,一股清浅的薄荷味漫开来,她捏起一根棉签,轻轻挤出一点乳白色的药膏,药膏在棉签上凝成一小团,透着细腻的光泽。
她再次凑近镜子,左手轻轻托着脖颈,右手拿着棉签,小心翼翼地往痕迹上涂抹。药膏刚触到皮肤,一阵冰凉的触感便顺着毛孔蔓延开来,瞬间冲淡了之前的刺痛,让她紧绷的肩线微微放松。棉签在皮肤上缓慢移动,留下一层薄薄的药膜,薄荷的凉意混着药膏特有的淡香,在鼻尖萦绕。
墨苒盯着镜中的自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涂过药膏的地方。她把棉签扔进垃圾桶,重新拿起毛巾擦拭头发,动作比刚才慢了些。墨苒对着镜子理了理浴袍的领口,确保那道痕迹被妥帖遮住,走到窗边望着这几盆茉莉,指尖还残留着药膏的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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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逆卷家的日子,对墨苒而言算得上难得的安稳。木质地板每天都被擦得泛着温润的光,走廊里偶尔飘来红茶香气,连夜晚窗外的月光,都像是被过滤得格外柔和。虽然晚餐的时间还要顶着逆卷兄弟几人的视线。
木质地板踩上去的闷响、走廊里若有若无的蔷薇香,连窗外掠过的蝙蝠影子,都渐渐成了习惯。
可这份平静,偏偏与小森唯无关。墨苒是在早餐时察觉出不对的——往日里还会轻声回应礼人玩笑的少女,如今只是握着叉子出神,吐司咬了半口就搁在盘里,眼底蒙着层化不开的雾。后来才从 servants(佣人) 口中听闻,不过一两天前,礼人把“祭品新娘”的缘由挑明了。
墨苒心里只剩无奈的同情。她撞见小森唯在花园里对着玫瑰发呆,指尖攥着花瓣却不敢用力,连风拂过发梢都没察觉,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看得人心里发紧。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小森唯身上“祭品新娘”的烙印太清晰,逆卷家的规则本就容不得外人插手,更何况,连兄弟六人那位深居简出的父亲,都早有交代,不许她干涉。墨苒只能在路过小森唯房间时,多放一杯温牛奶在门口,或是主动走进她的房间与她聊天散散心——这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在逆卷家的冰冷规则里,已是她能给出的全部。
暮色刚漫进窗棂时,墨苒刚从学校回来没多久。她没换下黑白相间的校服,领口处红色蝴蝶结还松松垮垮系着,就陷进了柔软的床里。膝盖上摊着本精装书,书页间夹着片昴送来的白玫瑰花瓣,指尖轻轻划过铅字。
油墨的香气混着校服上残留的、淡淡的消毒水味,在小范围内漫开。她正看到情节要紧处,连呼吸都放轻了些,目光紧紧锁着书页,连床尾的地毯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都没察觉。
直到“咚咚咚”的敲门声突然响起,节奏轻缓却带着不容忽略的存在感,才将墨苒从故事里拉出来。她下意识蹙了下眉,指尖还停在刚看到的句子上,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轻轻把书反扣在床铺上——白玫瑰花瓣的边缘从书页间露出来,像片小小的书签,替她守住读到的地方。
墨苒撑着床垫起身,校服裙摆扫过床沿,带起一阵细微的布料摩擦声。她没来得及顺理额前垂落的碎发,就朝着房门走去,冰凉的门把手触到指尖时,还能隐约想起刚才书里未完的情节,不知道门外等着的会是谁。
门轴轻响着拉开,墨苒下意识低头,便撞进奏人那双泛着冷光的眼眸里。他怀里的泰迪熊被抱得紧紧的,绒毛蹭着校服衣角,而少年唇角勾着抹阴森的笑,弧度浅淡却带着凉意,连呼吸间都似裹着点若有若无的、属于他的乖戾气息。
墨苒找我有什么事
逆卷奏人苒小姐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墨苒听后只是微微点头。
墨苒麻烦带路
墨苒静静跟随在奏人身后,不多时,一座略显陈旧的建筑出现在眼前。奏人伸手推开那扇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人心头一震——屋内站着数名身穿婚纱的女子。然而,她们的目光空洞,神情漠然,对身上象征幸福的洁白纱裙毫无波澜,宛如失去了灵魂的躯壳,静默而诡异。
逆卷奏人如你所见 这是蜡像
好家伙,这口味可真够重的。奏人将自己带到此处,心思必定不单纯。墨苒看着周围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心中已然有了计较——这些女子无一例外都是前几位“祭品新娘”,而且全都死于同样的情形。只是,奏人为何要将她们制作成蜡像,这一点墨苒怎么也想不通。然而,这份源自科迪莉亚式的教育理念,再一次令墨苒感到无比钦佩。
目光流转间,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掠过脑海——奏人应该还不会…这个想法刚一闪现,奏人却已开口,言语间竟恰如其分地印证了这一推测。
逆卷奏人你想不想变成人偶 现在 就在这里
墨苒…
墨苒看着奏人脸上那抹阴森的笑,眼底还藏着几分计谋得逞的得意,心里早有预料——他来找自己,准没什么安分事。
果然,奏人的话刚出口,那笑容就更浓了些,像是笃定她没法拒绝,连语气里都带着点刻意的炫耀。墨苒只淡淡抬眼,声音没什么起伏。
墨苒你确定你父亲听了 不会扒你一层皮?
这话像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奏人周身的得意。他脸上的笑僵在原地,嘴角还维持着上扬的弧度,眼神却先慌了几分,手指下意识收紧,把怀里的泰迪熊抱得更紧。下一秒,他干脆将泰迪熊举起来,挡住了自己大半张脸,只露出点泛红的耳尖,声音闷闷的,带着点被戳穿心事的恼意。
逆卷奏人你提他干什么?
墨苒瞧着他这副故作强硬的模样,只无奈地耸了耸肩。她本就没打算掺和奏人的小计划,眼下话说到这份上,也没必要再僵持。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地说了声。
墨苒我还有事 先告辞了
随后墨苒便转身准备离开。
刚走没两步,身后就传来奏人小声的埋怨,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飘进她耳朵里。
逆卷奏人你怎么和唯小姐一样不愿意呢…
墨苒的脚步顿了顿,心里瞬间了然。原来小森唯也没能逃过毒手——想来也是,以奏人的性子,既然找到了自己,没理由不先去找那位“祭品新娘”。她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奏人还站在原地,脑袋埋在泰迪熊的绒毛里,连背影都透着点委屈的执拗。
墨苒轻轻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继续往前走。逆卷家的这些少爷们,心思从来都难猜,小森唯顶着“祭品新娘”的身份,往后要应付的,恐怕还多着呢。她只希望,下次奏人的“小计划”,别太折腾人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