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温婉惨白的脸上，那个标注着"W.W."的文件夹像一记耳光，将她最后一丝幻想击得粉碎。她颤抖着点开文件夹，里面分门别类地存放着她的所有信息。
最令她窒息的是"人际关系"子文件夹，里面详细记录了她与每一位同事、朋友的互动，包括分析评估和威胁等级。张毅的名字后面赫然标注着"潜在风险-需持续监控"。
卧室里又传来程瑾痛苦的呻吟声。往常温婉会立刻冲过去抱住她，安抚她的噩梦，但现在，她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那些脆弱的表现，那些依赖的瞬间，会不会也是程瑾精心设计的一部分？
温婉关上电脑，轻手轻脚地走向玄关。她需要离开，立刻离开。手指刚碰到门把手，身后就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去哪？"
程瑾站在走廊阴影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还有噩梦留下的冷汗，但眼神已经恢复了那种锐利的掌控感。她穿着睡袍，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处一道细长的疤痕——温婉从未注意到这个伤疤。
"我...需要空气。"温婉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程瑾缓步走近，睡袍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看到了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温婉不寒而栗。
温婉知道瞒不过去："一切。"她转身面对程瑾，"监控软件、跟踪记录、我的个人档案...你说你去掉了项链的定位功能。"
程瑾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我撒谎了。"
如此直白的承认反而让温婉哑口无言。她期待程瑾至少会辩解，会找借口，但对方就这么坦然地承认了欺骗。
"为什么？"温婉的声音支离破碎。
程瑾伸手想碰她的脸，被温婉躲开："这是保护。"
"不！"温婉猛地后退，后背撞在门上，"这是监视，是控制！你把我当成什么？你的所有物吗？"
程瑾的眼睛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黑得深不见底："你是我的。从第一天起就是。"
这句话曾经让温婉心跳加速，现在却只让她感到窒息。她突然明白了那条钻石项链的真正含义——不是爱情的象征，而是标记，像农场主给牲畜打的烙印。
"我要离开。"温婉转身去拧门把手。
程瑾的动作快得惊人，她一把扣住温婉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不行。"
"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温婉挣扎着，眼泪终于决堤，"我不是你的囚犯！"
程瑾的眼神变得危险："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商场上多少人想通过你对付我？林妍正等着你自投罗网！"
"至少她不会在我家里装监控！"温婉歇斯底里地喊道。
程瑾突然松开手，像是被烫伤一般。两人在玄关对峙，呼吸粗重。窗外一道闪电划过，随即是轰隆的雷声——夏季的第一场暴雨来了。
"爱就是绝对占有，温婉。"程瑾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不能承受再次失去。"
温婉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爱是信任和尊重。我不是你的藏品，程瑾。"
又一道闪电照亮了程瑾苍白的脸，温婉惊讶地发现她的眼中也有泪光闪烁。但下一秒，程瑾又恢复了那副冷硬的面具。
"走出这个门，就别回来。"程瑾一字一顿地说。
温婉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冲进暴雨中。冰凉的雨水瞬间浸透了她的单薄衣衫，但她顾不上回头。公寓楼下的保安惊讶地看着这个狼狈的女孩，想递伞却被推开。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雨中，不知道该去哪里。回自己租的公寓？程瑾肯定第一时间派人去那里找。去朋友家？她不想连累任何人。
一辆黄色出租车缓缓停在她身边，司机摇下车窗："小姐，需要车吗？"
温婉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车门钻了进去。暖气扑面而来，她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发抖，牙齿不住地打颤。
"去哪？"司机问。
温婉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前面路口右转有家24小时咖啡厅，我在那等你。——林妍」
温婉猛地抬头，透过后视镜看到司机闪躲的眼神。这不是巧合，林妍一直在监视她，甚至买通了出租车司机。
"停车。"她冷声道。
司机假装没听见，加速向前开去。温婉直接去拉车门把手，司机这才慌忙刹车："你疯了？"
温婉扔下一张湿漉漉的钞票，冲进雨幕中。她拐进一条小巷，七拐八绕，直到确定没人跟踪，才在一家小旅馆前停下。前台的老头子狐疑地看着这个浑身滴水的女孩，但还是给了她一间房钥匙。
房间狭小潮湿，但至少是干燥的。温婉脱下湿衣服，裹着薄薄的被子坐在床上，终于放声大哭。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程瑾的来电。她盯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手指悬在挂断键上方，最终还是选择了无视。
电话接连不断，温婉干脆关了机。窗外雨势渐猛，雷声轰鸣，仿佛在呼应她内心的风暴。她想起程瑾怀抱的温度，想起她偏头痛发作时脆弱的样子，想起那些深夜的轻声细语——这一切都是演技吗？那些瞬间的真实情感，也能伪装出来吗？
清晨，雨停了。温婉打开手机，几十条未接来电和短信轰炸而来，大部分来自程瑾，最后几条却来自陌生号码：
「想知道程瑾的前任助理真正遭遇了什么吗？」
「中午12点，中央公园湖边长椅。」
「单独来，否则你永远不知道真相。」
温婉盯着这几条信息，手指微微发抖。这明显是个陷阱，但她太需要答案了——关于程瑾，关于那些监控，关于自己究竟陷入了怎样的关系。
正午的阳光灼热刺眼，与昨夜的暴雨形成鲜明对比。中央公园的湖边游人如织，温婉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张长椅。林妍已经等在那里，一袭白色连衣裙，阳光下像个无害的天使。
"真高兴你来了。"林妍拍拍身边的空位，"坐。"
温婉保持距离站着："你想说什么？"
林妍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自己看吧。"
信封里是一叠照片和剪报。第一张照片上是个年轻女孩，与温婉有几分相似，站在盛华集团前台微笑。接下来的照片显示她与程瑾同进同出，举止亲密。然后是医院病床上的女孩，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最后是一则两年前的讣告：苏梦，24岁，意外坠楼身亡。
"苏梦，程瑾的前任'特别助理'。"林妍轻声说，"她们的关系持续了八个月，然后有一天，苏梦从程瑾公寓的阳台坠落。"
温婉的手不住地发抖："这...这不能说明什么。"
"官方结论是自杀。"林妍继续道，"但你知道吗？苏梦死前一周，曾经报警称被程瑾家暴，后来又撤诉了。"
温婉猛地抬头："你在暗示什么？"
林妍耸耸肩："只是陈述事实。程瑾的控制欲和暴力倾向，我比谁都清楚。"她撩起长发，露出耳后一道狰狞的疤痕，"这是她用拆信刀留下的，就因为我跟同事多说了几句话。"
温婉胃部一阵绞痛，照片从手中滑落。她想起程瑾锁骨上那道从未解释的伤疤，想起那些噩梦和偏头痛，想起监控软件里冰冷的"W.W."文件夹...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温婉声音嘶哑。
林妍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因为我曾经像你一样，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子，"程瑾不会改变，温婉。要么接受她的控制，要么...成为下一个苏梦。"
她留下这句话离开了，白色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温婉呆坐在长椅上，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温暖。
手机震动起来，是程瑾的短信：「我们需要谈谈。公司办公室，下午三点。只有我们两个人。」
温婉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最终回复：「好。」
盛华集团在周末几乎空无一人。温婉乘电梯上到总裁楼层，每上升一层，心跳就加快一分。她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来——是为了质问苏梦的事？还是因为内心深处依然渴望程瑾的解释？
程瑾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温婉推门进去，发现程瑾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窗外阳光正好，勾勒出她挺拔的轮廓。
"门没锁。"程瑾说，没有转身。
温婉关上门，站在原地不动："你想谈什么？"
程瑾终于转过身来，温婉倒吸一口气——她从未见过程瑾如此憔悴的样子。眼睛布满血丝，脸色苍白，嘴角紧绷。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西裤，没有往日的凌厉气场。
"首先，"程瑾的声音异常平静，"我从未伤害过苏梦。"
温婉心头一震："你怎么知道..."
"林妍联系你了，不是吗？"程瑾苦笑，"她每次都用同样的伎俩。"
温婉握紧拳头："那苏梦是怎么死的？"
程瑾走向办公桌，打开抽屉取出一个文件夹："警方调查报告。她确实从我公寓坠落，但当时我在国外开会，有不在场证明。"她将文件夹递给温婉，"苏梦有严重的抑郁症，一直在接受治疗。"
温婉翻开文件，里面确实如程瑾所说。但最后一页的附件引起了她的注意——苏梦的日记复印件，最后一篇写道：「她监视我的每一刻，我再也无法呼吸...」
"你也在监视她。"温婉抬头，声音颤抖，"就像监视我一样。"
程瑾没有否认："我承认我有...问题。但暴力不是我的方式，控制才是。"她艰难地补充，"苏梦的死让我开始接受心理治疗，但显然...效果有限。"
温婉没想到程瑾会如此坦白，一时不知如何回应。程瑾走近一步，保持着一臂的距离："那个项链，我已经停用了所有功能。家中的监控系统也会拆除，如果你愿意回来。"
这个让步来得太突然，温婉警惕地看着她："为什么突然改变？"
"因为..."程瑾罕见地语塞，她别过脸去，"昨晚你离开后，我意识到..."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可能会永远失去你。"
这句话像箭一样射中温婉的心脏。强势如程瑾，竟然会示弱，会承认恐惧。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竟有几分脆弱。
"我需要时间。"温婉最终说，"不能马上回去。"
程瑾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掩饰住了："理解。"她递过一张门禁卡，"等你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回来。我保证...给你空间。"
温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卡片。离开前，她忍不住问："林妍耳后的伤疤...真的是你做的？"
程瑾的表情变得复杂："那是她自残的伤痕，嫁祸给我。"她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露出锁骨处的疤痕，"这才是她留给我的纪念——用红酒瓶碎片。"
温婉倒吸一口气，那道疤痕比她想象的更长、更狰狞。程瑾迅速扣回纽扣，仿佛羞于展示这个弱点。
"回家吧，好好休息。"程瑾说，已经恢复了总裁的口吻，"周一如果你不想来上班，可以请假。"
温婉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出大楼时，阳光依然明媚，但她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程瑾的坦白与让步，林妍的谎言与操控，苏梦的悲剧...一切都太复杂，太沉重。
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问："去哪？"
温婉摩挲着手中的门禁卡，轻声道出了程瑾公寓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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