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七颗星辰排成眼睛的形状。
柯磊的意识漂浮在虚无中，每当他试图思考"我在哪里"，对应的星辰就闪烁一次。第六次发问时，七颗星突然坍缩成光点，重组成滨海市的微缩模型——每个监控摄像头都是一个发光节点，每栋建筑都由流动的数据构成。
"欢迎回家，见证人。"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数据流汇聚成冯邵博士的形象，他的机械右臂展开成无数光纤，连接着城市模型的各个部分。当"他"走近时，柯磊看到那张脸是由无数微小的全知之眼符号拼成的。
"这是哪里？"柯磊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电子回声。
"量子叠加态。"冯邵的指尖轻触城市模型，放大出市长办公室的画面，"现实世界的市长正在被植入终端，而这里是我们构建的意识形态。两个世界，同时真实。"
画面中，金眼男孩郑星正将纳米注射器刺入市长后颈。市政厅的所有屏幕亮起血红倒计时：【系统接管：00:59:59】。
柯磊扑向画面，却被数据屏障弹回。冯邵微笑："你只是观察者。七位见证人中，只有你的量子视觉达到接收标准。"他挥手调出六个光球，每个里面蜷缩着一个人影——从儿童到老人，都缺失右眼。
"我的...同学们？"柯磊突然头痛欲裂，六岁记忆碎片汹涌而来：手术台的刺眼灯光，机械臂的嗡鸣，以及七个孩子被依次固定在改造椅上的哭喊...
"不，是零件。"冯邵的形象开始扭曲，露出背后的真相——一个由六具人体大脑组成的生物服务器阵列，通过量子纠缠与柯磊的右眼连接，"他们负责存储，你负责观察。当市长完成接入，全知系统就能..."
城市模型突然剧烈震动。某个区域变成刺眼的红色——污水处理厂的位置。冯邵的表情首次出现波动："你朋友比预计的棘手。"
现实世界，滨海污水处理厂地下。
林修的电磁脉冲枪在混凝土墙上烧出焦痕。B-1999-017（赵雨晴）的手语又快又急：【整个地下空间是生物计算机！墙里有神经纤维！】
他们闯进中央控制室时，郑星刚完成市长颈部的接口植入。男孩转身的瞬间，林修看清他的左眼已经变成纯粹的数据流——像是有整个星系在其中旋转。
"太迟了，林博士。"郑星的声音是成年男声与童声的混合体，"市长只是终端之一。真正的接口是——"
厂房突然剧烈摇晃。所有屏幕同时显示滨海市地图，七个红点正在连线：儿童医院、市政厅、警局...当图案完成时，赫然是覆盖整座城市的全知之眼。
"柯磊的右眼。"郑星微笑，"第七见证人终于派上用场。"
量子空间中，柯磊的意识正在分解。冯邵的数据触须刺入他的记忆，抽取着所有与视觉相关的神经模式。城市模型越来越清晰，而代表柯磊的光团逐渐暗淡。
"完美的视觉处理器。"冯邵赞叹，"人类大脑的量子观测能力，加上机器的精准...啊！"
震动再次袭来。这次柯磊看到了来源——现实世界的林修正将某种病毒程序上传至生物计算机。在量子层面，这表现为金色的裂纹在数据屏障上蔓延。
"他进不来的。"冯邵重组着受损数据，"没有量子视觉的普通人类..."
柯磊突然笑了。他想起林修曾说过："所有系统都有后门，尤其是自以为完美的那些。"
在冯邵分神应对病毒攻击的瞬间，柯磊做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他抓住连接自己与六个光球的数据流，不是试图挣脱，而是全力拉扯。
"你忘了。"柯磊的声音因痛苦而扭曲，"我也是接口的一部分！"
六个光球同时亮起刺目光芒。量子空间里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六个见证人的记忆洪水般涌入：杜小雨被强迫桥接量子网络时的尖叫、郑星在植入手术中哭泣着喊爸爸...所有这些痛苦回忆通过柯磊的视觉神经反向传输，冲进主控系统。
现实世界中的郑星突然抱住头尖叫。他的左眼数据流开始错乱，投射出量子空间内的景象。林修趁机将市长拖离接口，而赵雨晴的电磁脉冲枪对准了主控台——
"不！"郑星的声音突然变回孩童的哭喊，"爸爸在哪？他说这只是游戏..."
量子空间内，冯邵的形象如信号不良般闪烁。六个见证人的记忆正在污染系统，而柯磊趁机挣脱束缚，冲向城市模型中代表市政厅的节点。
"没用的！"冯邵的机械臂暴涨，拦截住柯磊，"即使你关闭市长接口，其他六个节点已经..."
柯磊的右手突然穿透自己的右眼。在量子层面，这表现为他抓住了一团金色的数据流——那是二十年来积累的所有视觉记忆。
"观察者的力量，对吗？"柯磊将数据团砸向城市模型，"那就看看这个！"
数据团在模型中炸开，化作无数碎片。每个碎片都是柯磊职业生涯中见证过的罪恶：梁明远案中那些被篡改记忆的受害者、"基因捕手"案里被改造的婴儿...所有这些痛苦记忆如病毒般感染着系统。
现实世界的污水处理厂里，主控台一个接一个爆炸。郑星蜷缩在角落，左眼恢复正常，不停地重复："爸爸骗我...根本没有天使..."
林修扶起昏迷的市长，发现他后颈的接口正在渗出蓝色纳米流体——与柯磊眼中曾经存在的完全相同。
量子空间开始崩塌。冯邵的数据形象不断重组又溃散："你以为结束了？系统早已扩散...七个初始节点只是..."
柯磊的意识被猛地拉回肉体。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在警局医务室，右眼缠着绷带。林修疲惫的脸映入剩下的左眼："欢迎回来。你的量子视觉神经已经烧毁，但..."
"其他节点。"柯磊挣扎着坐起，"冯邵说系统已经扩散！"
林修按下遥控器。新闻画面显示全球七个城市的智能系统同时出现异常，每个故障点都浮现出全知之眼符号。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故障点连起来，是一个覆盖地球的巨大符号。
"只是开始。"林修调出加密文件，"普罗米修斯之子'有七个阶段。我们刚阻止了第一阶段..."
柯磊摸向空荡的右眼窝。某种直觉告诉他，冯邵的意识已经逃逸到更广阔的网络中。而那个古老的符号，正如病毒般在全球系统中苏醒。
医务室的电视突然雪花屏，然后自动播放一段录像：年轻的冯邵站在七个孩子前，机械臂展开成手术工具。"记住，"他对镜头微笑，"当第七位见证人睁开眼时，新纪元才会真正开始。"
录像定格在柯磊六岁的脸上，他的右眼瞳孔中，隐约可见微小的"7"正在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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