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暮色漫过雕花窗棂时,星悦正趴在红木桌上,用蜡笔给饺子描花边。青瓷碗里的面团在洛馨宁掌心滚成圆润的弧线,她忽然停下动作,指尖捏起星悦散落的发丝:“外婆说过,冬至包的饺子要捏十八个褶,这样来年就会顺顺当当。” 小姑娘立刻举着蜡笔凑过来,在面粉袋上画了歪歪扭扭的数字 “18”,旁边还画了三个手拉手的小人,头顶都冒着热气。
占星维从书房捧来的旧相册泛着樟木香气,他翻开泛黄的内页,指着一张黑白照片:“这是曾祖父在 1943 年写的春联,当时他在战乱里守着家里的老槐树,说只要根还在,年就不会散。” 照片里的青年穿着长衫,在残垣断壁前挥毫,红纸黑字在硝烟里格外醒目。星悦的指尖轻轻点在照片边缘,那里有片模糊的水渍,占星维说那是曾祖母当时没忍住的眼泪。
除夕守岁的夜里,客厅的壁炉噼啪作响。洛馨宁把星悦裹在绣着牡丹的羊绒毯里,讲起自己小时候的年俗:“妈妈像你这么大时,会把压岁钱压在枕头底下,要等到元宵节才能花。” 她从首饰盒里取出个红绸锦囊,里面装着三枚锃亮的银币,“这是太外婆传下来的,你听 ——” 银币相撞的脆响像风铃,星悦突然咯咯笑起来,说要把自己的糖果塞进锦囊,“给太外婆尝尝草莓味的新年。”
大年初一贴福字时,星悦踮着脚尖往门框上贴,却总把 “福” 字贴歪。占星维没有纠正,反而从工具箱里拿出卷尺:“曾祖父教过,福字要向左偏三度,说是能接住东边来的紫气。” 他握着星悦的小手调整位置,阳光穿过 “福” 字的镂空笔画,在地上投下细碎的金斑。洛馨宁举着相机的手突然顿住,镜头里祖孙三代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株根系蔓延的老槐树。
清明踏青那天,他们带着青团去山上看望祖辈。星悦把自己画的全家福摆在墓碑前,画上的每个人都长着翅膀。占星维蹲下来,指着远处的梯田:“曾祖父年轻时在这里种过茶树,说做人要像茶苗,把根扎深了才经得起风雨。” 洛馨宁摘下朵野雏菊别在星悦发间,轻声说:“这些故事就像种子,种在心里会慢慢发芽。”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指着天边掠过的风筝:“你看!太爷爷的风筝在跟我们打招呼呢!”
端午包粽子时,厨房飘着箬叶和艾草的清香。洛馨宁教星悦用五彩线缠粽子,指尖翻飞间编出精巧的网兜。“这五种颜色各有说法,” 她拿起红色丝线,“红色是辟邪,蓝色是祈福……” 话音未落,星悦突然把线团往占星维头上套,笑着喊 “爸爸变成五彩龙啦”。混乱中,占星维手腕上的玉镯撞到橱柜,发出清脆的响声 —— 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此刻在阳光里流转着温润的光。
中秋赏月的露台摆着三足香炉,檀香袅袅里,星悦举着月饼问:“月亮上真的有嫦娥吗?” 洛馨宁刚要回答,占星维突然指着夜空:“你看月亮旁边最亮的那颗星,曾祖母说那是家族的守护星,无论走多远都跟着我们。” 他从怀里掏出个黄铜罗盘,指针在月光下微微颤动,“就像这个罗盘,总能帮我们找到回家的路。” 星悦突然把自己的小兔子灯笼举高,说要给守护星照路,橘色的光晕在她眼底跳动,像落了片星星。
重阳登高那天,星悦在山顶的石碑前临摹 “福寿康宁” 四个大字。风卷着她的画纸飞起来,占星维伸手接住时,发现背面画着串糖葫芦,旁边写着 “给太爷爷的重阳节礼物”。洛馨宁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峦,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文化就像这山路,每代人都要踩出自己的脚印,但方向永远朝着家的方向。”
当星悦在幼儿园的文化展上,把家里的故事讲给小朋友听时,手里举着的不仅是画满民俗的画册,还有那枚传家的银币。她指着画册里的老槐树说:“这是我们家的根,不管长多高,都要记得从哪里来。” 台下响起稚嫩的掌声,洛馨宁坐在最后一排,看见占星维悄悄擦了擦眼角,而阳光穿过玻璃窗,在孩子们头顶织成金色的网,像极了家族故事里那些代代相传的光。